那女音唱道:『驚回一枕當年夢,漁唱起南津。畫屏雲嶂,池塘春草,無限銷魂。舊家應在,梧桐覆井,楊柳藏門。閑身空老,孤篷聽雨,燈火江村。』隻覺得『孤篷聽雨,燈火江村』一句,仿若自己的寫照——她曾不止一次地獨佇船篷,傾聽風雨之聲,於深夜中悵望燈火明滅的江村。
枝頭殘雪餘寒透,人影花陰瘦。
紅妝悄立暗消魂,鎮日相看無語又黃昏。
香雲黯淡疏更歇,慣伴纖纖月。
冰心寂寞恐難禁,早被曉風零亂又春深。
——陳子龍《虞美人梅花》
錦衣衛同知吳孟明忽然闖進巡檢司大堂,並下令將羅吉甫抓起來。
丁慧生不由一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忙道:“這一男一女,張岱和柳如是才是嫌犯。”
吳孟明道:“本官要抓的就是羅吉甫。”
兩名錦衣衛侍從上前,各抓住羅吉甫一隻手臂,反擰到背後,扯到堂中。丁慧生一時雲山霧罩,不明所以,又不敢多問,隻得命兵卒去取刑具,束縛住犯人手腳。
羅吉甫大聲抗辯道:“吳同知,你雖是來江南公幹,然而沒有駕帖,不能拿人。”
錦衣衛雖直接聽命於皇帝,可以逮捕任何人,包括皇親國戚,並有權進行不公開的審訊,然祖宗製度,抓人之前,有駕帖發下,必須先經過刑科給事中僉簽,方能行事。如果刑科從中遏止,即使是皇帝,也無可奈何。時緹騎權傾天下,然從不敢違此製度。萬曆年間,明神宗怠政,天下官員有缺不補,以至駕帖發出,因刑科無官,無人僉簽,錦衣衛亦不敢率爾抓人。刑科僉簽的駕帖,還隻限於京城左近。若是緹騎至外地拿人,則需各衙門會簽,以防假冒。
吳孟明道:“想不到你頗通典章製度。不錯,錦衣衛到外地那人,需要有會簽駕帖。然本地巡檢司捉拿罪犯,則不需要這一套了。丁巡檢,你說是也不是?”
丁慧生道:“吳同知說的極是。來人,快將羅吉甫拿下了。”又恭請吳孟明坐堂審案。
吳孟明道:“不需要這麼隆重。丁巡檢,請你備一間靜室,本官有話要問張岱和柳如是。”
丁慧生道:“是,是,下官這就安排。那麼羅吉甫……”吳孟明道:
“羅吉甫就先交給丁巡檢拷問。”
丁慧生滿腹狐疑,小心翼翼地問道:“下官該問什麼?”吳孟明道:“就問他為什麼到鬆江來,又做過哪些不法勾當。”
羅吉甫氣極,怒道:“你們這不是無中生有、誣良為盜嗎?”
丁慧生卻不容他再叫喊,忙命人將他押下去。又親自引著吳孟明等人來到一間廳堂,道:“這是下官平日休息的地方,最清靜不過。”
吳孟明道:“甚好。你也出去辦事吧,務必要將犯人審問個清楚明白。”竟是不欲丁慧生聽到後麵的談話。
丁慧生隻得躬身行禮,退了出去。
吳孟明這才對張岱和柳如是做了個手勢,道:“二位請坐。”
張岱道:“不敢。吳同知到底有什麼話,要單獨同我二人說?”
吳孟明道:“既然徐望向二位亮明了錦衣衛的身份,想來你們已經知道他潛伏在江南的目的。他既然派人跟蹤二位,想來二位該與他要找的東西大有幹係,是也不是?”見對方有驚疑之色,便道:“昨日二位到過穀陽酒樓,當時我正和張溥在商議事情,雖未能當場晤麵,但也算有緣。
二位不必害怕,隻要將事情交代清楚,我擔保錦衣衛、巡檢司和地方官府都不會再打擾二位。”
張岱和柳如是與沈氏藏寶本無任何幹係,之前之所以向徐望隱瞞真相,不過是不想因為“一捧雪”牽扯出來吳江故相周道登來。然而誰也料不到徐望曾交代巡檢司丁慧生監視一事,令他二人深涉其中。剛才吳孟明無緣無故地扣押羅吉甫拷問,其實是場殺雞駭猴戲,是做給他和柳如是看的。
張岱料想這次錦衣衛同知親自出馬,他和柳如是無論如何都難以輕易脫身,便道:“好,吳同知爽快,我和隱娘也不能不識抬舉。吳同知適才所言,說反了這兩件事的順序,其實徐望交代丁巡檢監視一事在先,他又來寶顏堂向我和隱娘表明身份在後。”
這本是一句與問題毫不相幹的話,吳孟明卻立即會意了過來,道:
“張公子的意思是,起初徐望是有所誤會,所以才交代丁巡檢派人監視你們二位?”張岱道:“不錯,吳同知當真是個明白人。”
吳孟明道:“那麼,到底是什麼事讓徐望對你們二位有所誤會呢?”
張岱道:“其實整件事情緣起於‘一捧雪’。”
“一捧雪”玉杯是沈萬三藏寶之一,徐望知道,吳孟明當然也知道。
而《一捧雪》的戲已在東佘山居上演了幾日,即使徐望死了,吳孟明還是早晚會知道,隱瞞無益。
吳孟明果然劍眉一挑,深為動容,問道:“你們二位知道‘一捧雪’
玉杯的事?”張岱道:“僅是略知一二。事實上,隱娘還是這盞玉杯的受害者。”
柳如是道:“張公子……”
張岱道:“隱娘,抱歉,這件事無論如何都瞞不住了。況且你我本與‘一捧雪’沒有任何幹係,犯不著為它承擔風險和錦衣衛的猜忌。這件事就由我來說,你依然不算違背諾言。”
當即說了“一捧雪”玉杯原為吳江故相周道登所藏,後莫名失竊,正好趕上周府群妾誣陷柳如是與琴師王瀾私通及王瀾潛逃事件,周道登遂認定是柳如是與王瀾合謀盜走了“一捧雪”。她雖劫後餘生,但被周府重新賣入青樓,大受折辱,所以有意找到失蹤的王瀾,查明“一捧雪”失竊真相。此次佘山大會,晚香堂居然上演了一出名為《一捧雪》的戲曲,柳如是一見之下大為震撼,遂有後來一係列的事件。
吳孟明聽完經過,一時不語,凝思了好半晌,才道:“原來是這樣。
如此,什麼一線綠、紅娘子之類飛賊出現在東佘山居都隻是巧合,他們跟沈氏藏寶沒有任何幹係,周府原本就是知情者,周家的兒子才是殺害徐望的首要嫌犯。”
張岱道:“我們發現周樸仙站在徐望屍首邊時,起初也是這麼想。可他的樣子,不像殺過人,手上、衣服上沒有血跡,而且也沒有搜到凶器。”
吳孟明道:“徐望被殺的地方不是叫清微亭嗎?亭邊就是懸崖,周樸仙大可以殺人後脫下外衣,與凶器一道扔下山去。”
張岱道:“這應該不大可能,周樸仙始終都穿著那件灰毛領大衣。況且丁巡檢已經發現了證據,證明殺害徐望的另有其人。”
吳孟明道:“噢,是誰?”張岱道:“是一個誰都沒有想到的人,鄭芝虎。”
吳孟明訝然道:“鄭芝虎?是鄭芝龍的弟弟嗎?他不在福建做他的海霸王,跑來鬆江做什麼?”
張岱道:“鄭芝虎是護送西湖名妓林雪回江南,順道來為眉公賀壽的。”說了之前艄公白麵等人跟鄭芝虎一方打架,景大從鄭芝虎身上摸到錦衣衛腰牌的經過。
吳孟明沉吟許久,叫道:“來人,去叫丁慧生來,將那個姓羅的犯人也一並帶來。”
柳如是沉默許久,再也忍耐不住,道:“前晚東佘山居變故連連,全靠羅公子一人力挽狂瀾。他沒有任何不是,即被吳同知下令扣押。一個無辜的人,沒有罪名,怎能妄稱犯人?”
吳孟明先是一愣,隨即道:“隱娘指責得極是。羅吉甫確實沒有過錯,至少我沒發現。我下令扣下他,不過是想給兩位一個下馬威。抱歉了。”
等一會兒,隻聽見鐐銬聲響,丁慧生引著兵卒帶了羅吉甫進來。
之前丁慧生命人將羅吉甫帶到刑堂後,按照吳孟明的囑托訊問。羅吉甫隻說是陪伴朋友來佘山探訪陳繼儒,至於不法勾當,從未做過一件。
丁慧生見他強硬,便下令用刑。因為不知道吳孟明心意究竟如何,沒敢動用大刑,隻上了水刑,將羅吉甫倒吊在一口水缸上,不斷將其上半身浸入水中,逼他交代承認罪行。時值寒冬,半身入水,便如入寒冰。雖然未見鮮血淋漓,但這種反複窒息所造成的巨大痛苦亦不亞於杖刑、鞭打等酷刑。羅吉甫被拖進來的時候,人已十分虛弱,嘴唇凍得發青,大口喘著氣,站也站不直,跪也跪不起。兵卒隻得將他扶坐到一張椅子上。
柳如是見狀大忿,怒道:“這就是吳同知所謂的下馬威嗎?”
隨意拷問逮進公堂的犯人在錦衣衛不過是家常便飯,被世人指責濫用刑罰、殘害無辜忠良更是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吳孟明也不如何在意柳如是的無禮,隻命道:“鬆了羅公子手腳上的刑具。取一套幹淨衣衫來,為羅公子換上。”
丁慧生愈發覺得錦衣衛高深莫測,又不敢多問,隻得命人開了鐐銬。
又取了一件兵卒的棉衣,為羅吉甫披上。
吳孟明走到麵前,道:“羅公子,抱歉了,全是一場誤會。”
羅吉甫莫名其妙遭了一場大罪,心中惱怒,也不應聲,隻瞪了對方一眼,便將頭扭轉開去。
吳孟明道:“適才張公子稱他和隱娘還有周樸仙離開清微亭時,隻留了你一人在命案現場,可有這回事?”羅吉甫道:“不錯。”
吳孟明道:“那麼你有會意隱娘的暗示,搜過徐望身上?”
羅吉甫道:“如果吳同知是想知道我有沒有在徐望身上找到證明他身份的錦衣衛腰牌,我可以直接告訴你,沒有。我剛才進來巡檢司大堂,方才知道他原來已經加入了錦衣衛。”
吳孟明道:“嗯,是這樣,本官心中還有一個疑問,當日你和你的朋友已一道離開佘山,為何你又獨自返回,還湊巧出現在寶顏堂命案現場?
羅公子,請不要告訴本官你是為了觀摩碑刻。據本官觀察,你這個人處事冷靜,經驗老到,有大將風度,絕不是感情衝動之人,絕不是為了學習書法才臨時折返回去。”
羅吉甫轉頭看了一眼柳如是,見她正注視著自己,目光大有關懷之意,心中一暖,長歎一聲,道:“好吧,我願意說出實話。”
原來當日羅吉甫陪旅行家朋友徐弘祖來佘山拜訪陳繼儒。徐弘祖求到陳繼儒的推薦書信後即決定離去,羅吉甫遂與他一道下山。途中遇到一名身材矮小的猥瑣男子,即是後來所知的一線綠。羅吉甫見一線綠腳步輕盈,落地無聲,大異常人,顯然是個輕身功夫高妙的會家子。然一線綠又不斷左右張望,神情倉皇,顯是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他雖起了疑心,但畢竟事不關己,也沒有在意。不久後,又遇上一名高大威猛的男子,行色匆匆,還向二人打聽有無見過一名小個子男子經過。
聽到這裏,柳如是忙道:“這一定是白麵白大叔。”
羅吉甫點點頭,續道:“白麵步伐剛勁有力,說話中氣十足,顯然也是練武之人。須臾之間,便遇到兩名異人,且都是往佘山方向而去,我不免疑心更重,便對弘祖兄說了。弘祖兄擔心這二人要對眉公不利,便請我回去照看,務必要保東佘山居周全。我堅持將他送上路後,這才折返佘山。”
雖然一線綠隻是一晃而過,然羅吉甫見其身手迅捷如風,推測當是飛賊一類的人物,飛賊光顧東佘山居,多是為其中所藏的書法字畫,遂直接趕來寶顏堂。進來時隻見到施紹莘橫屍太湖石下,而王微身上覆著棉衣,倚樹而坐,雙目緊閉,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他便過去查看,探得王微還有鼻息,正要設法營救,忽聽到門外有人語聲,一時不及思慮,擔心卷入命案無法脫身,遂匆忙奔出中庭,站到前庭碑刻之下,假意觀摩書法。
柳如是“啊”了一聲,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那卷《金瓶梅》是從羅吉甫懷中掉出來的。今日她和張岱還議過此事,認為羅吉甫和徐望最有可能是書卷的主人。張岱要她從兩人中選出一人,她原本要說一定是徐望的,卻料不到竟然是羅吉甫。
張岱也沒料到居然是羅吉甫失落了書卷,驚訝之極,問道:“羅兄後來與我們共同進退,幫了東佘山居許多大忙,你為何不主動說出此事?”
羅吉甫道:“因為我一直懷疑一個人。隱娘,抱歉,我始終沒有提及這件事,是因為我懷疑你畫舫上的艄公白麵。”
白麵在山坡竹林邊被張岱和柳如是撞見後,自稱來此是為了找柳如是。羅吉甫卻親眼看到他一路追蹤一線綠,他刻意說謊,分明是要掩飾什麼。如果不是被柳如是撞破行蹤,他大概就此溜下佘山,聲都不會吭一聲,對同船的勇夫、荷衣隻說沒有追上一線綠就了結了。
柳如是道:“這件事上,白大叔確實對我撒了謊,後來我也從勇夫口中得到證實了。”
羅吉甫道:“我原想查明真相後再說,哪知之後變故連連,竟始終沒有半點閑暇。”
張岱道:“羅兄你還不知道,昨晚紅娘子又大鬧隱娘的畫舫。幸虧徐三公子徐來及時發現,出聲示警。我們推測應該是白麵殺了一線綠,紅娘子是來找他報仇的。”
羅吉甫道:“即使是白麵殺了一線綠,他也有諸多理由為自己辯護,何須刻意隱瞞?”
吳孟明道:“人命官司非同小可,能少一事則少一事,這也是人之常情罷了。”又問道:“這個叫白麵的艄公人在哪裏?”
丁慧生忙道:“鄭芝虎控告他們師徒刺殺朝廷命官,下官已經派人將他轉押去鬆江府了。”
吳孟明道:“這件事大不簡單。丁巡檢,你親自帶人去鬆江府衙,將白麵這幹人都帶回來。”
丁慧生道:“是。不過如果方知府問起,下官該怎麼說?”吳孟明道:
“你就直接告訴他,徐望是我們錦衣衛的人,所有相關的案子,都由巡檢司接手。”
丁慧生應了一聲,匆忙去了。
吳孟明道:“羅公子受東佘山居管家托付,前夜一直在山居巡視,應該對諸多情形了然於目。你覺得鄭芝虎為什麼要殺死徐望?”
羅吉甫有些驚訝,但也不是特別意外,隻道:“原來是他。”想了想,又問道:“可是因為鄭芝虎身上有徐望的錦衣衛腰牌?”
吳孟明道:“羅公子果然聰明絕頂,一點即透。不錯,有人在鄭芝虎身上發現了徐望的腰牌。我們所有人在知道鄭芝虎是凶手後都意外之極,為何獨獨你如此平靜?”
羅吉甫道:“實是因為鄭芝虎在東佘山居時,也有一些怪異之處。”
紅娘子裝扮成婢女,一直潛在東佘山居中,柳如是、張岱、羅吉甫、徐望都見過她,跟她麵對麵地打過交道,居然沒有一人對她起疑心,足見此人偽裝得極好。而她的身份開始敗露,則是起源於鄭芝虎,是他告知管家管勳說紅娘子形跡極為可疑,並主動和羅吉甫一道四下尋找搜捕。
而認為紅娘子很可能盤桓在廚房,伺機往食物中下毒,也是鄭芝虎的推測。後來羅吉甫果然在廚房撞見紅娘子,卻被她趁亂逃走。他將這件事告知鄭芝虎後,對方的反應極為古怪,好像既在慶幸紅娘子投毒未能成功,又欣慰她終於及時逃掉。
吳孟明道:“羅公子是在暗示鄭芝虎其實是認得紅娘子的?”
羅吉甫道:“我沒有這麼暗示。我隻是說,鄭芝虎是海盜出身,以前幹的是風裏來雨裏去的無本買賣,靠的是真刀實槍強搶來往商船,而不是下毒暗奪之類的勾當,他怎麼能立即想到紅娘子會到廚房投毒呢?當然,疑慮隻是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過,我也沒有多想,畢竟鄭芝虎是遠道而來的貴客,跟所有賓客都沒有半分利益關係。”
張岱道:“也許鄭芝虎認識紅娘子,一個是海盜,一個是飛賊,多少有些共通之處。他無意中看到紅娘子人在東佘山居,知道她有所圖謀,警告無果後,心中難安,遂向管勳示警。甚至協助羅兄破了紅娘子的投毒計劃。”
羅吉甫道:“這麼解釋倒也合情合理。但鄭芝虎為什麼要殺徐望呢?”
張岱道:“先前我們以為是徐望無意中得罪了鄭芝虎或是他的心上人林雪,由此引來殺身之禍。現在看來,也許是徐望看到過鄭芝虎和紅娘子交談,後來確認紅娘子的身份後,以為二人有勾結,想找鄭芝虎確認,結果被對方殺人滅口。”
吳孟明道:“嗯,有道理。”
柳如是卻不大相信,道:“徐望當時從周公子那裏探得一些口風,急忙趕來寶顏堂,應該是找我和張公子對質的。他心中隻有他自己的事,哪還有心思去管什麼鄭芝虎、紅娘子呢?鄭芝虎根本就沒有機會殺他。”
吳孟明道:“那麼又如何解釋徐望的腰牌在鄭芝虎身上呢?”柳如是搖頭道:“我不能解釋。”
張岱道:“不管怎樣,腰牌算是鄭芝虎殺人的鐵證。吳同知何不派人將鄭芝虎請來,聽聽他自己怎麼解釋。”
吳孟明一時躊躇不語。即使以他錦衣衛同知的身份,沒有真憑實據,也不敢對鄭芝虎下手。甚至就算有了鐵證,也不敢輕易如何,隻能先上報朝廷,等聖上批示。
他想了想,又問道:“鄭芝虎當真是送杭州名妓林雪回江南才來到鬆江嗎?”
張岱道:“應該是這樣。我親眼看到他二人在船上賞日出,鄭芝虎流露出來的那份真情,是做不得假的。”
吳孟明立即招手叫道:“來人,去將林雪接來。不過別讓鄭芝虎知道是官府的人接走了她。”
侍從問道:“林雪跟鄭芝虎同在一艘船上,要如何才能不讓鄭芝虎知道?”吳孟明道:“嗯,就說張岱張公子請林雪娘子到城中一遊。”
張岱道:“呀,這可是件遭人怨恨的事,吳同知千萬不能借我的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