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那麼你是誰?你現在是什麼人?”

是啊,我現在是什麼人?我也一次次問自己。沒有身份、沒有家、沒有根的一個流浪漢。而以前我是一個兵,白細胞軍團中性粒縱隊38軍3師3團3營3連3排3班上士長勝。

“人體王國中白細胞士兵每立方毫米血液中有多少?人體王國又有多少血液?”

人體王國裏每立方毫米血液白細胞平均約6000個,人體王國裏的血液平均約5000毫升,那麼在人體血液中循環巡行的白細胞的數則為6000×5000×1000=30000000000個,即30億人。而在組織中執行任務的再加上地方部隊則是這個數的20倍。這還不包括大批的呆在軍營裏的如在脾髒淋巴腺胸腺等地的預備役,以及軍校——骨髓裏的學生。一遇重大戰事,白細胞的人數還要成倍增長。這真正是個令人茫然而自失的天文數字啊!

“那麼我又是誰?”單子接著說,“我常常捫心自問,我是誰?從外表上看我好像是個單核將軍,現在是枯否氏將軍,像是個人物,可從人體王國來說,像我這樣的人足有幾千萬!幾千萬哪,那是車載鬥量,數不勝數,實在微不足道!我再問你,咱們的壽命有多長?按宇宙時間咱們又有多長?”

按咱們自己的年輪計算,也不足百年——三十而立,四十知天命,五十而不惑,六十一個甲子,人生七十古來稀。按宇宙時間,則在骨髓即軍校裏12“天”(包括出生,生長,學習,受訓,成人。這是最長的一個時期),在血液裏10“小時”,在組織裏20“小時”,這是壽終正寢的時間,如遇戰事,則2——3個“小時”即就陣亡。天上一天,人間數年哪。

“百年易過哪!”單子歎道,“人生苦短,所以更要憐惜生命,享受生活。我說的對不對?”

“對。”長勝點頭道。

“好,你知道就好!所以我問你,你管那麼多的閑事幹嘛?你把朱軍盯住不放,有什麼意思?”

“單大哥,我問個問題,請你實話實說——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朱軍變異成癌細胞的?那次在首都心髒你知道不那個癌細胞就是朱軍?”

單子說:“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那次我要是知道,我也不會在你身上采樣了,弄得你也差點丟了性命。”

“但那時你已經被黑伯爵——我是說這個癌細胞攪進去了?”長勝問道。

“你怎麼知道?”單子有些驚奇地說。

“你當時打電話,我能聽出一些。後來我又看見了那個綠衣人,跟你攪在一起。那個綠衣人,綠膿杆菌,是專門為黑伯爵送錢送禮拉關係的。”長勝說。

單子微微歎道:“ 我的手下給我收過些房子和錢,那天我才能知道就是那個癌細胞的東西。以前也收過些朱軍送的股票證券,老同學嘛。但我一直不知道是朱軍變異成這個癌細胞了。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朱軍變異成癌細胞的?”

“第一次在肺髒見到黑伯爵,我幾乎就認出了他是朱軍,當時身邊的一個老肺泡細胞就說他是我的‘哥們’,但我卻不能證實。後來我每和他交一次手,我就能肯定一分,因為我和他打過整整一年的仗。你知道朱軍有個最顯著的特點就是激動時右耳根要顫抖。在臍穀樓外樓地宮裏,我發現黑老板急眼了右耳根也顫動,這就十有七八證實了我的猜測。昨晚朱軍出現了,他的麵貌古怪,表情僵硬。我惹他急眼後,他的右耳根倒不會動了!這就完全證實了我的想法。”說到這兒,長勝低下了頭,“其實我是多麼希望我的懷疑是個錯誤,朱軍是朱軍,黑伯爵是黑伯爵。”長勝長歎一聲。畢竟是同學呀,昨晚長勝就不由得流出了眼淚。

“所以我說你再不要管閑事啦。人家朱軍聽說你要來肝髒,就派人一路暗中侍候你,供你吃,供你喝,供你玩。昨天晚上又送你兩套房子,一家商廈。到了這個份上,一天的烏雲也該散啦,你還要怎麼樣?殺人也不過頭點地嘛!”單子說。

長勝說:“可他現在是癌細胞呀!他已經坐大,要錢有錢,要人有人,還拉攏了很多高官……”

“剛剛還說過你是誰,我是誰!癌細胞,有特種部隊,有幾十億白細胞大軍!幹你什麼事!他拉攏了很多高官,這麼多的高官都不去管,你管什麼管!再說咱體內世界每24小時都有幾十萬個細胞發生突變,其中又有十萬個發生癌變,還不是都被咱官兵消滅?你放掉他一個,打什麼緊!”

“可現在的勢態是黑伯爵隻須振臂一呼,天下就會大亂,他就可以盡情地繁殖分裂,咱人體王國就麵臨著滅頂之災!”長勝急道。

“天塌下來有大個子嘛——有大腦議會,有國防部,還有各大軍區,各州州長!要滅亡,他們能不急?他們的命不比你我的值錢!你操那麼多的閑心幹什麼!”單子怒道。

長勝更急道:“不是這回事!是這麼回事……”

單子說:“是怎麼回事,你說!”

長勝搖頭說:“荒唐啊,越說越荒唐……”

“說荒唐就對了,就這句話不荒唐!因為人體王國本身就非常荒唐!咱各個器官日夜不停地工作,為的是讓這個世界代謝平衡,運轉正常。可他自己又是怎麼樣的呢?心髒有冠心病,血脂高,血液粘稠,血管有粥樣硬化斑塊,可他卻天天肥甘厚味大魚大肉吃個不休!肺髒裏慢性支氣管肺炎,有支氣管擴張,有結核鈣化灶,可他還要抽煙,每天二十支,三十支,非要叫這些病發作才甘心。他肝髒有病毒,有胃炎,有十二指腸潰瘍,可他卻天天喝大酒!他有高血壓,有腦血管硬化,有痔瘡,可他還要沒黑沒明地打麻將!為了他的享樂,體內有多少人被活活累死!這一切都是為了滿足他的大腦——咱們的最高首腦集團的欲望!色,香,味,聲,喜樂,愉快,狂喜,還有刺激!,這些事三天三夜都說不完!總之,咱們的人體王國本身就荒唐至極!”單子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平息了下自己的情緒,接著說:“你再看看,全王國哪個係統,哪個器官的長官是省油的燈?哪個不是把自己先弄得好好的?你是誰,我是誰?你幹嘛要操那份心,冒那個險,送那個命!你真是糊塗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