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一日,多年不見的李香兒出現在她的麵前,幾年的時光,李香兒臉上便已經有了皺紋,頭發也開始枯黃。
萬貞兒暗暗責怪自己,這些年居然從未照顧過李香兒。
那女子見到她的時候眼中似乎隱有深意,又有些欲言又止的神態。
她便拉住她的手,想將她讓進東宮,但李香兒卻搖了搖頭。
“貞兒,我就要走了。我年紀大了,太後的恩典準我回鄉。”
萬貞兒愣愣地看著她,大家年紀都大了,韶光便是在這樣不經意中度過了嗎?
李香兒有些嫉妒地看著依然年輕如昔的萬貞兒,“貞兒,你還是老樣子,一點兒都沒有變。”
萬貞兒勉強笑了笑,她說:“再什麼樣子,也都是三十五歲的人了。還能有什麼不同嗎?”
李香兒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她說:“太子他,他很寵愛你啊!”
萬貞兒臉上微微一紅,她說:“他是我養大的。”
李香兒淡淡地說:“恐怕不止如此吧!”
萬貞兒愣愣地看著她,不知該如何回答。
李香兒忽然歎了口氣,“貞兒,你還記得我表哥嗎?”
萬貞兒心裏一酸,“我怎麼會不記得。”
李香兒目光一轉,看到她腰間的玉飾,她用手摸了摸,“你還帶著呢?”
萬貞兒點了點頭,李香兒忽然說:“還是摘了吧,不要讓太子看見。”
萬貞兒有些奇怪地看著她:“為什麼?”
李香兒苦笑了笑,“你真地不知道嗎?”
萬貞兒搖了搖頭,“我表哥是太子派人殺死的,你一點都不知道嗎?”
萬貞兒心裏一驚,“你說什麼?”
李香兒凝視著她的眼睛,“五年前,我遇到一個被人追殺的人,他說他是錦衣衛指揮使,太子要殺他滅口,因為他替太子殺了一個叫杜緘言的人。我看見他的時候他已經快死了,才說了這兩句話,就有兩個侍衛找到了他。”
李香兒若有所思地看著萬貞兒,“你總該知道太子殺他是為什麼吧?人家都說紅顏是禍水,看來真地沒說錯。”
萬貞兒默默地聽著李香兒的話,雖然早有了這種預感,但被人說出來,她卻很難講心裏的感受,朱見深,那孩子是她一手帶大的。
如今他是太子了,但是她是看著他出生的。
夕陽如血色地燃燒著,萬貞兒獨自站在桑樹下,思緒不由地飄遠,有一個人對她說:“記得我的名字。”
我在傍晚回宮的時候,看見萬貞兒獨自站在桑樹下。
微風吹起她的裙裳,她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夕陽的方向,那如血的夕陽便在她瑩白的肌膚上投下光影,使她的臉色看起來帶著一些粉紅。
我看見她裙帶上係的玉飾便不由地心如刀割,過分的嫉妒經常使我無法控製自己。
但我選擇故意漠視,我使我自己都相信我並沒有看見那個玉飾。
然後我便走到她的身邊,與她一起看著夕陽的方向。
她一直沉默地站著,我知道她一定感覺到我的到來,這是一種反常地現象,我便問她:“你站了很久了,你在想什麼?”
她沉默不語,晚風拂起她的發絲,吹到我的臉上,我便也沉默。
也不知過了多久,搖曳的樹冠間,一個成熟的桑葚落了下來,她伸手去接,桑葚落在她的手上。
她美麗的手仍然象玉石一樣白晰,歲月未在上麵留下任何痕跡。
她凝視著桑葚,然後忽然對著我嫣然一笑,她說:“太子,你長大了。”
便是這樣一笑,我不由地有些心神恍惚,我說:“是啊,我長大了。”
然後她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便轉身向宮內走去,我跟在她的後麵,在進入宮內時,她忽然又回頭對我嫣然一笑,“我是不是老了?”
我立刻搖頭,“不,你很年輕,比我還年輕。”這話一說出口,我就不由地有些臉紅,她再怎麼年輕也不可能比我還年輕啊,恭維得太離譜了。
但她卻並不說什麼,隻是仍然嫣然一笑,這些年,我都幾乎沒見她笑過了。
後來她關上門脫下衣服的時候,我幾乎昏了過去。我雖然十六歲,卻已經寵幸過幾個宮女,但看到她的身體時,我卻仍然有些自慚形穢的感覺,我想,我是太喜歡她了。
然後,她便抱住了我的身體,用赤裸的身體抱住了我的身體,我顫抖著撫摸她,卻有一種危機莫名地升起。
我不由地打了個寒顫,她便輕輕地咬了我的耳朵一下。慢慢黑暗下去的宮宇間似乎殺機驀然而至,但我卻不由地沉溺於其中,無法自持。
我在第二年的時候,作了成化皇帝,萬貞兒便成了我的貴妃。
有了她以後,我本已對所有的女人厭倦,但是,我卻是一個皇帝,我不能立一個比我年長十九歲,隻是宮女出身的女人作皇後,這世界上,存在許多約束人的東西。
貞兒完全明白這些,她從未向我要求什麼,這一年來,她似乎變了許多,她開始縱情聲色,開始喜歡金珠首飾,開始將自己裝飾得異常妖媚。
每天早上她用西域進貢的玉乳洗臉,然後要求宮女用舌頭把她的頭發舔一遍。對於她的這種習慣,我有些莫名其妙,但她說,這是保持年輕的方法。
隻要是她喜歡的,我便都任由她,但我卻並不覺得她快樂。
女子的悲傷是無法掩飾的,我看見在她眼眸深處的悲傷,那種悲傷仿佛已經深入到骨髓中,即使在她開懷而笑的時候,我也能看見那一點針尖般冰冷的悲傷。
這種感覺總是使我不寒而栗,我看到她那雙因悲傷而變得冰冷的眸,這樣的眼眸經常會刺傷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