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上天空蔚藍,浮雲飄渺,也許他說得不錯,浮雲就是這個塵世在天空中的倒影。
我慢慢地抽出腰釁的劍,此時他站在我的前麵,正在專心地欣賞著自己的傑作。也許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身後我的動作,也許他隻是故做不知。
我可管不了那麼多,如果南海再也沒有一滴水,那將會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情。
我慢慢地將劍向前刺去,這劍極鋒利,不用費什麼力氣就可以輕易地進入身體。死在這樣的劍下,應該是沒有什麼痛苦吧?
恍惚中,我似乎又回到了那片竹林,我站在竹枝上,除著竹枝上下起伏。
天空忽然下起大雨,雨水淋濕我的時候,我覺得心頭一片清明。
劍是寶劍,殺人不見血。我拾起另一把劍,這劍是一對,應該永遠都不分離。
大海迅速地漲起,我將劍拋入海中,一時波濤起伏,紫青之氣騰空而起,我知道它們會永遠在一起,無論天上地下,再不分離。
我還是回惠州去吧!其實我現在是個人,已經與龍全不相幹了。
又走了許多日,回到了惠州。我與柳毅居住的茅屋已經破敗地不成樣子,我在屋前屋後尋了個遍,即不見柳毅,也不見什麼其它的東西。
我想起我忘記記錄時日,從離開柳毅到現在又不知道是多少時間了。
隨便吧!也許他已經死了,也許他去了別的地方。
我在茅屋中住下,後來向著更荒野的地方遷去,隻有這樣,才不會有人注意到我的異樣。
這種居無定所的生活使我幾乎周遊了天下,也開始覺得疲倦,我應該找一個地方,能夠不被人所發現,可以安靜地獨居。
有一天,當我經過蘇州虎丘時,看見劍池的泉水,這泉水深綠,才一接近,劍氣已經撲麵而來。
我想到關於劍池的那個傳說,據說吳王闔廬的墓就在這裏。心念一動,我不想再逃避世人的眼睛,如果我能夠進入古墓中居住,就不會再有人看見我。
我毫不猶豫地躍下劍池,我已經不是龍,卻也不是普通的人,我可以長生不死。
冰冷的池水沒過我的頭頂,我在水中行走,水波的阻力使我舉步維艱,這和我是龍的時候完全不同,那個時候水流是我的動力,隻要在水中,我就會覺得安全。
如果我就這樣死去了,也許會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不過我到底沒有死去。
人們傳說闔廬墓中機關重重,也許我會死於機關吧!可是卻沒有機關被啟動,是時間太久遠了嗎?那些機關都失去了作用,或者隻是因為我是一個長生不死的人。
我不管這些,在古墓中住下。世上所有的古墓應該都是一樣的吧,除了墓中的主人以外,便是那些黯然失色的陪葬品。
不再有人知道我,時而能聽到大地傳來的聲音,這裏有竹簡,我憑借觸摸來打發無窮無盡的時日。
生活是一成不變的寂寞,我安然獨居,不知人世幾世。
五
就這樣過去,開始時還會在古墓中走動,慢慢地便不再走動,或坐或臥,如同一個死人。
我以為再也不會有回到地麵的一天,忽然,傳來一絲聲音,有一點光線,對於我這個久居於黑暗的人來說,這真是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
“嘎嘎”地推動墓門聲,有人要進來了?
這墓很大,在地下蜿蜒曲折,我藏身在角落,使人不能輕易見到我。
有一隊人進來,他們舉著火把,臉上被火光印得如同鬼魅。
這些人在墓中走來走去,東看西看,也許是盜墓的吧!
我全無聲息地溜到墓門口,劍池的水已經被抽幹,這些盜墓人真是膽大包天。然而他們卻不似普通的盜墓人,第一天來後,第二天又來,第三天又來了。
我不知道他們會來多久,我可被他們逼得幾乎無處容身,他們很耐心,似乎要把整個墓都仔仔細細地研究一遍。那好吧!我就離開這裏,把這個墓讓給他們吧!
走出闔廬墓的那一晚是一個雪後的夜晚,幾乎沒有月光,然而卻不覺得黑暗,雪光是耀眼的,讓人不得不眯起眼睛,才不會被撩人的白色刺痛。
我抬頭看著天空,也許我有千年沒有見到天空了吧!
身上的衣服被風一吹就變成了碎片,我可不能赤身露體地在外麵走動,幸好是黑夜,沒有人看見我,我偷了附近農舍曬晾的衣服。現在的衣服很怪異,似乎隻有男人穿的,沒有女人穿的。
管不了那麼許多,穿上再說。
姑蘇城應該是在南麵,我向著那個方麵走去,在天明時分,看到了報國寺的塔尖。這麼說,我已經到了姑蘇城,可是為什麼沒有城牆呢?
一些奇怪的東西鳴叫著從我的身邊經過,是黑色的,裏麵坐著人,它們跑得很快。
這是什麼東西?
我站在路中間好奇地張望,又是一個那樣的東西瘋狂地向我衝來,我傻呆呆地站著,不知道躲閃。
此時,一隻手一把拉住我,將我拉到了路邊,我轉過頭,就看見他,他沒有死?他還活著?
“你怎麼站在馬路中間?你剛才差點就被汽車撞到了,多危險。”他大聲說。
“汽車!”我在心裏嘀咕了一句,我立刻和馬車聯係在一起,樣子也挺象的,“你還活著!可是我明明已經殺死了你。”
他皺起了眉頭,上下打量著我,自言自語地說:“是個瘋子嗎?真可惜,這麼漂亮的一個姑娘。”
我一怔,“誰是瘋子?”這句話我可聽得懂。
他便笑了:“你以前見過我嗎?我們似乎是第一次見麵。”
我默然,他沒有逃出六道輪回,他說過龍隻是輪回的一個意外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