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二人月(3)(1 / 3)

起風了。河麵有漣漪聲傳來,灌木叢更是陣陣喧嘩。有一陣,河邊顯得十分熱鬧,好像有很多生命在河邊集中了似的。

即使有風,我們都不想回去。這一點,倒是沒有和她商量過,可不用問也知道。

“我有點兒冷。可以靠著你嗎?”她說,下意識地護住裸露的雙肩。

“當然。”我說。

她從她的石頭上起來,摸索著過來。我往邊上挪了挪,騰出一個位置,把手伸給她。她上到我的石頭上來,雙膝一折,挨著我坐下,信賴地靠著我的肩頭,把我當成一堵遮風牆。透過純棉襯衫,我們都可以感受到對方寧靜的呼吸。

我突然有一種念頭,其實所謂認識,不必用眼睛,前史呀經曆呀什麼的,也大可不必去知道。要用這樣的觀點來作指導,看人也好,看世界也好,並非一定要用眼睛,就算盲人,用起心來,也是可以看穿世界的。

“我上山,本來還想做那種事情。”她突然說。

“什麼?”

“自殺呀。”

“什麼意思?”我嚇了一跳,“我可做不了你媽媽。”

“你放心,現在不想了。就算沒有媽媽在身邊也不會了。”她說。不是安慰我,是說出她的決定。“我這個人,有時候愛鑽牛角尖,過了就好了。”她這麼說,好像她這個人是屬於自己包紮自己傷口的那種人,不用別人操心,一切自己應付。

“出了什麼事?”我問。

“你不會把我也當成你的妹妹吧?”她笑了,笑一會兒止住,捋了捋被風吹亂的頭發,“我說過了,這種心態不好,什麼好事也沒讓我得到。”停了一會兒,把下頦抵在我的肩胛骨上讓過一陣風,“其實也沒什麼,好朋友反目為仇,戀人成了敵人,不過就是這樣。”

看來事情夠複雜的,至少比把96分看成76分要複雜得多。報警的事情雖說是玩笑話,我仍然不知道該問還是不該問。不過,並沒有等多久,她自己說了。

“我有一個男朋友,好了幾年了,上大學的時候他就追我。他人很好,長得很英俊,看書的時候十分安靜,喜歡紮著寶石藍發帶踢球,雖說服過一段時間藥丸,但那是在他樂隊當鍵盤手時候的事情,後來戒掉了。皮埃羅你知道吧?他長得跟皮埃羅差不多。當然,他不是金發,眼睛的顏色也不一樣。”

我在想象那個長得像陽光孩子的年輕人,他在綠茵場上金發飛揚,像隻受了驚的羚羊,不斷地跳躍著,越過向他撲來的攔截者,拚命地帶著球向前奔跑,那該是一幅怎樣迷人的畫麵呀。

“我還有一個女朋友,是青梅竹馬的朋友,小時候我們老在一起玩,發誓一輩子做姐妹,我男朋友也認識她。我和男朋友都要結婚了,事情突然發生了變化。男朋友不再理我,轉過頭去追我那個女朋友。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問他,他說他現在不再愛愛情了,他要愛事業。問女朋友,女朋友說,是我自己弄丟了他。我想不通,怎麼會是這樣?他說過他是為我而生的,他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是為了尋找我。事情鬧了兩個月,結果,他還是離開了我,把我拋棄了。”

“別說得那麼難聽,什麼拋棄。”

“有什麼,就是拋棄嘛。”

“怎麼會這樣呢。你不是長得不錯嗎,人又這麼善良。”

“看來,你倒不是社會性的人。”她好一會兒才想起我說長得不錯的意思,“你不知道,現在心眼兒好臉蛋兒好不管用,要是沒有背景,隻配做人玩偶。有一個做官員的父親,或者是富翁父親做後台,情況就不一樣了——好發展嘛。”

“你是說,你女朋友有個做後台的父親?”

“過去沒有。後來她父親在股票上賺了錢,辦了不少實業,成了省政協委員。”

“原來這樣。我看,這種勢利眼的男朋友,不要也罷。”

“他一點兒也不勢利。”她的肩頭離開了我的臂膀,她生氣了。

“這還不叫勢利?你豬腦子,有毛病呀?”我也生氣了。

“你才豬腦子。”她在黑暗中瞪我。

“我豬腦子我能說勢利的話?”我把眼睛瞪得比牛眼睛還要大。

“可我就是不能接受這個結果。”她有一會兒沒說話,再說話時仍然強強地,不肯回到現實中來,“他真的很好。我是那麼的愛他,把什麼都給他了。我想,他就是我的未來。如果有來生,來生也是他。我怎麼可能把他弄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