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他幹脆利落地說。
“太好了。”我說。我對這個答案很滿意。倒不是為牙齒而慶幸,我喜歡這個理由。
我們就像一對做著解析性回憶的聽析師和他的患者,親密無間地坐在五月的陽光下。那真是季節中最好的時刻,關於這一點,我想不管是不是病人,我們都會同意。
“我不喜歡連體人。”他堅決地說,“就算她們是一對漂亮的姊妹,就算她們同意一塊兒嫁給我也不行。”看來,在這個問題上,他絲毫沒有妥協之處,也許這才是他的問題。“我也不喜歡眉毛太細的女人,她們斤斤計較,充滿了欲望和邪惡。”
“要是我沒有猜錯的話,你說的女人,肯定不是她們——我是說,你不是說的連體人吧?”
“我永遠不知道該如何給她燒菜——為了她的健康,還是為了她的身材。你要知道,生命和榮譽,究竟誰更重要,這可是一個重要的問題。”他溫馨地回憶著,咯咯地笑,笑得全身發抖。“我簡直弄不清,她是不是一個愛情的超人。她也許會愛上一隻沒有洗幹淨的牛奶瓶子。你懂我的意思嗎,就是說,她太有愛心了,你根本就攔不住她。”說到這裏,他突然變得柔和起來,好像那裏有一種什麼催化劑。“有時候,我完全被她給感動了,我會為她流淚。當然,我不會讓她看出來的。”
“這麼說,你陷入了一場愛情的陰謀中?”
“你怎麼會這麼理解?什麼事情值得我們陷入?”他難過地看著我,“你真的病了。你病得太厲害了。”
“我們在說你——不,我們在說她,那個讓你出了麻煩的壞女人。”我也難過地看他。世界又不是一個人的,我憑什麼隻讓他難過?
“你錯了,她不是你說的那種人。她漂亮、色情、無知、太相信人、總也弄不整齊自己的裙子。”他提高了聲音,堅決地說,“可她唯獨不是一個壞女人。”
“懂了,你是說你愛她。”我放聲大笑,這太有意思了。
“最有力量的也是最無情的,比如尼亞加拉大瀑布,可是人們崇拜它。”他像孩子一樣固執。
“出了什麼問題?”這我可沒料到。
“她太軟弱了。”他想了想說。
“那麼,什麼才是壞女人呢?”我被他弄得有些拿不準了。
他狡黠地笑了,好像我真的有什麼謀略似的,而且他看透了我。“你是說,你不知道這個?”
“是的,我不知道。”我老實承認道。
“自以為是,你們總是自以為是。”他一點兒也不上當,“我問你,你是不是一個早慧的人?”
“這有什麼關係嗎?”
“當然有。如果你是,你肯定有過這樣的經曆——你在母親的子宮裏待著,一點兒也不想來到這個世界上,但是你並沒有經曆住誘惑,還是義無反顧地來了。”
“我不覺得這有什麼錯誤。這有錯誤嗎?”
“我想象不出來,”他臉色冷峻下來,目光尖銳地看著我,“像你這種從不思考的人,除了低聲下氣地賺錢以及和女人反複幹那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之外,還能幹什麼。”
“做揚眉吐氣的慈善家,並且盡可能地傳播愛的體味。”媽的,我才不怕什麼冷峻和尖銳呢。
他大笑起來,嗓音洪亮,然後他說:“我很生氣,但你這個混蛋是值得讓人生氣的。”
“我從來不打算把自己打扮成一個聖徒,那可是一件累人的活兒。”我辯解道,“也許在我快死的時候,我會努力學習做幾天好人。”
“好了,”他看出我的不高興,決定不再嘲笑我,“你仔細想一想,特洛伊城裏到處都是埃及的金子和象牙、塞浦路斯的青銅、安納托利亞的銀子和波羅的海的琥珀,你以為希臘聯軍是為了一個名叫海倫的女人才發動了這場戰爭的嗎?”他把身子往後靠了靠,讓自己坐得更結實一些,“人們從來不說真話,說他們對這個世界有著多麼強烈的妒忌和覬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