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深圳在北緯22°27’~22°52’(3)(1 / 2)

因為這些,因為他的神經過敏和隨之而來的遲鈍和拖遝,胡副總已經忍受不了他,至少兩次對他提出嚴重警告了。

他沒有辦法控製自己,控製不住。誰能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他不敢去想他是誰。他甚至不敢想她是誰。

他想到她做過的那些夢。她在夢裏總是變成一隻蝴蝶。想一想,她可能不是變,而真的是一隻蝴蝶。

如果他是馬,她為什麼不能是蝴蝶?蝴蝶凡事用喙,她喜歡用嘴;蝴蝶有長長的觸須,她頭發軟得撩人;蝴蝶收束起翅膀棲息,她蜷縮著身子睡覺。她不是蝴蝶還能是什麼?

他是馬,她是蝴蝶,他被這個念頭逗笑了。但他隻笑了一會兒就不再笑,笑不出來。

他不在乎馬和蝴蝶用什麼語言交流、如何交配,譜係上,他這匹馬總不能和她這隻蝴蝶結婚吧?

工程剪彩通車那天,他沒有參加慶功典禮,而是早早回了家。

回到家,關上門,進了書房,打開電腦。

他渾身髒兮兮的,滿是汗臭,瀝青沒洗淨的手掌上有好幾個血泡。

他在穀歌搜索中查到了昆蟲類,再查到鱗翅目,找到那些四翅被伏著數以千計瓦狀重疊鱗片的小家夥們。

他一幅幅翻動蝶譜,一幅幅看下去。他被一幅蝶圖吸引住。

圖上是一隻漂亮的蝴蝶,有一對半透明的前翅,一對拖曳著的長長的尾翅。

他想,她領著弟子們做瑜伽操的時候,如果環起雙臂,會有一層光環在她的身後彌漫開,她的整個人就像是透明的。而她的確有一雙修長到不講道理的腿。

蝶圖介紹說,這種蝶飛行的時候雙翅拍擊得極快,甚至在棲息時翅膀也不停止振動,這和她平時的樣子極像。除了瑜伽狀態中,任何時候她都在快速運動。和他說著話,前半句話還在床上,後半句她就出現在廚房。

還有,這種蝶進食的方式和大多數蝴蝶不同,它們在花卉上盤旋著取食,不停棲下來,這完全是她的做派!

他感到自己的心髒在撲通撲通地狂跳。他把目光投向這隻蝶的名字。Green Dragontail——透翅長尾鳳蝶。他想起來,每一次他撫摸她的時候,手指上留下的那種奇異的令人陶醉的粉質感。

他感到背上熱烘烘的,有什麼正從那兒流下來,仿佛“他”在沒有邊際的草原上奔跑了一大段路,剛從夢中醒來。

他決定向維平做一次谘詢。

維平是他大學時的球友,以後發展到換妻之外能夠任意的鐵杆朋友。他學土木工程,大學畢業後分到深圳工作。維平學生物,在成為知名的生命科學研究者後被深圳大學作為人才調來這座城市。維平在新世紀後一直研究神秘生命現象,他的每一篇論文都能引起學界的騷動。

他選擇了一個周末來做這件事。

她九點鍾離開家,去為一位高端客戶上心靈呼吸課。他任她快樂地挽著他的胳膊,送她下樓,看她騎著跑車出了小區。他獨自在庭園裏散了一會兒步,回到家,換了一套寬鬆的休閑裝,坐到客廳裏,撥通了維平的電話。

聽完他的陳述,維平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很長時間。

他等著。他能聽見北環立交橋上載重貨車轟隆隆駛過的聲音,一個嬰兒在過道裏咯咯地笑,然後消失掉。

大約77部載重貨車駛過之後,他的耐心突破了臨界點。

“你在嗎?”他問話筒那頭。

“在,當然。”維平像是從夢中驚醒,“你想知道什麼?”

“也許我在幻想症狀態裏。我是說,某種我不知道的狀態。你清楚,生活節奏太快,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他說。

“你能來我這兒一趟嗎?”維平避開他的問題,“博士生答辯安排在下午,我想我能抽出兩小時時間,我們當麵談談。也許需要麻煩DV,這個我自己就行。我以老同學和最好的朋友的名義起誓,任何時候,你的隱私權都會得到充分的保證。”

“出了什麼事?”過了一會兒,他說。他想他真不該問這句話,還需要問嗎?

“怎麼說呢,牽涉到專業學科,一兩句話說不清楚。”維平在電話那頭說。聽得出來,他在盡量保持冷靜。也許這個時候他坐正了身子。“你聽說過物種異換這個詞嗎?洛克菲勒基金會支持的一項跨國界研究,我恰好是這個項目的成員。”

“你不是在說靈異現象吧?”他生硬地說,口氣裏有一種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