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去和尚偷開月下門來禦史自鞫井中案 (1)(2 / 2)

此時哄動了城內城外之人,水員外聞了這個消息,想道:“來先生是個誌誠君子,豈肯作此歹事?其中必有冤枉。”因即親到獄中探望。來生泣訴冤情,水員外再三寬慰。那來生本是一貧如洗,以館為家的,雖有幾個親戚,平日也隻淡淡來往。今見他犯了事,都道自作自受,竟沒一個來看顧他。隻有水員外信他是好人,替他叫屈,不時使人送飯,又替他上下使錢,因此來生在獄中不十分吃苦。

光陰迅速,來生不覺在獄中坐過三年。那胡知縣已任滿去了,新知縣尚未到任。此時正值江南方臘作亂,朝廷敕命張叔夜為大招討,領著梁山泊新受招安的一班人馬攻破方臘。那方臘棄了江南,領敗殘兵馬望浙江一路而來,路經桐鄉縣。縣中正當缺官,其署印衙官及書吏等都預先走了,節級、禁子亦都不見,獄門大開,獄中罪犯俱乘亂逃出,囹圄一空,隻有來生一個人坐在獄中不去。方臘兵馬恐官軍追襲,不敢停留,連夜往杭州去了。隨後張招討領兵追來,到縣中暫駐,安輯人民,計點倉庫、牢獄,查得獄中眾犯俱已脫逃,隻有一個坐著不去。張招討奇異,喚至軍中問道:“獄囚俱乘亂走脫,你獨不走,卻是何意?”來生道:“本身原係書生,冤陷法網,倘遇廉明上官,自有昭雪之日;今若乘亂而走,即亂民也,與寇無異。故寧死不去耳。

”張招討聽罷,點頭歎道:“官吏人等,若能都似你這般奉公守法,臨難不苟,天下安得亂哉!”因詳問來生犯罪緣由。來生將上項事情並被刑屈招的事細細陳訴。張招討遂取縣中原卷仔細從頭看了,便道:“當時問官好沒分曉,若果係他謀死婦人,何故反留紅履自作證據?若沒人趕他,何不拾履而去?若非被逐心慌,何故自落井中?且婦人既係刀傷,為何沒有行凶器械?此事明有冤枉,但隻恨沒拿那兩個和尚處。然以今日事情論之,這等臨難不苟的人,前日決不做這歹事的。”便提起筆來,就把原招盡行抹倒,替來生開釋了前罪。來生再拜道:“我來法如今方敢去矣。”張招討道:“你且慢去。我想你是個不背朝廷的忠臣義士,況原係讀書人,必然有些見識,我還要細細問你。”於是把些軍機戰略訪問來生,那來生問一答十,應對如流。張招討大喜,便道:“我軍中正少個參謀,你可就在我軍前效用。”當下即命來生脫去囚服,換了冠帶,與之揖讓而坐,細談軍事。

正議論間,軍校稟稱拿得賊軍遺下的婦女幾百口,聽候發落。來生便稟張招討道:“此皆民間婦女,為賊所擄。今宜撥給空房安頓,候其家屬領去。”張招討依言,就令來生去將眾婦女點名造冊,安置候領。來生奉令,於公所喚集這班婦女逐一報名查點。點過了一半,點到一個女子,隻見那女子立住了,看著來生叫道:“這不是來先生麼?”來生驚問:“你是誰家女子?緣何認得我?”那女子道:“我就是水員外之妾封氏月姨。”來生便問:“員外與家眷們如今都在那裏?你緣何失陷在此?”月姨道:“員外聞賊兵將近,與妾領著子女要到落鄉一個尼姑庵裏去避難,不想半路裏彼此相失,妾身不幸為賊所擄。今不知我員外與子女們俱無恙否?聞來先生一向為事在獄,卻又幾時做了官了?”來生將招討釋放,命作參謀之事說與知道。因問:“水員外所往尼庵在何處?叫甚庵名?”月姨道:“叫做水月庵,離本家有五十裏遠近。”來生聽了,隨差手下軍校把自己名帖去水月庵中請水員外來相會,並報與月姨消息。一麵另撥房屋請月姨居住,候員外來領回。其餘眾婦女俱安置停妥,待其家屬自來認領。不在話下。

且說水員外因不見了月姨,正在庵中煩惱,忽見來生遣人來請,又知月姨無恙,十分歡喜,隨即到參謀營中來拜見。來生先謝了他一向看顧之德,並將自己遭際張招討,開豁罪名,署為參謀,及查點婦女,得遇月姨的事細訴一遍。水員外再三稱謝。敘話中間,又提起女兒姻事,來生道:“感荷深恩,無以為報。今既蒙不棄,願為半子。但目今兵事倥傯,恐未暇及此。待我稟過主帥,然後奉複。”當下水員外先領了月姨回去。次日,來生入見張招討,把水員外向來情誼,並目下議婚之事從容稟告。張招討道:“此美事也,我當玉成。”便擇吉日,將禮金二百兩、彩幣二十端與來生下聘,約於隨征凱旋之日然後成親,水員外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