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馬車上已經堆滿了布料、靴子和其他戰利品,薩洛梅加趕緊驅車將這些東西送到戈盧布的公館。

帕裏亞內察安排自己的部下去搶劫商店的東西,自己卻走進內宅。他那野貓一般的綠色眼睛在他們三人身上掃了一圈,然後對這兩個老人吼道:

“滾出去!”

兩位老人沒有動彈。

帕裏亞內察向前逼近一步,慢慢地抽出軍刀。

“媽媽!”麗娃發出淒慘的驚叫聲。

這就是薩洛梅加聽到的喊聲。

帕裏亞內察轉過身來,對應聲而來的同夥急促地說道:

“把他們給我拖出去!”他指著那兩個老人。兩位老人被強行拖出門外。帕裏亞內察又對剛進屋的薩洛梅加說:“你們在門外站會兒,我要和這個小丫頭談點事兒。”

麗娃的父親聽見屋裏一聲淒厲的叫喊,急忙向門邊撲去,突然,胸口挨了重重的一拳,老人被打回牆邊,痛得一下子昏過去了。這時,麗娃的母親,盡管素來溫和柔順,現在卻像頭母狼似的緊緊抓住薩洛梅加:“啊!放了她吧,你們想幹什麼?”

她衝到門口,枯瘦的手指像鉗子一樣死死抓住薩洛梅加的上衣,使他無法掙脫。

麗娃的父親醒過來後也奔過來幫忙。

“放了她,放了她吧!哎呀,我的女兒呀!”

他倆一起把薩洛梅加從門邊推開。薩洛梅加凶狠地從腰間拔出納甘式左輪手槍,用包著鐵皮的槍柄對著麗娃父親的頭部砸了下去。老人一聲未吭就倒了下去。

房間裏又斷斷續續的傳來麗娃的哀叫聲。

他們把發了瘋的麗娃的母親拖到外麵,攝人心魄、淒厲的叫喊聲與求救聲在街道上空回蕩。

而屋內的叫喊聲卻停息了。

帕裏亞內察從屋裏走了出來,攔住準備推門進去的薩洛梅加,看也不看他一眼,說:

“別進去了,她已經完了。我用枕頭把她稍微捂了一下。”說著,他跨過門前老人的屍體,踩進濃稠的血泊之中。

他走到外麵,咬牙切齒地說:“開張就不順。”

其他人默默地跟在他的後麵。他們的腳在房間裏的地板上,在台階上,留下一個個的血印。

城裏一片混亂。因分贓不均,匪徒們像野獸似的相互格鬥,大打出手,甚至拔刀相見,無處不在廝打。

大酒桶被他們一桶桶地從啤酒廠裏滾上了街道。

接著挨家挨戶搶奪。

沒有人起來反抗。他們掃蕩了每一間屋子,翻遍了每一個角落,然後滿載而歸,身後留下一堆堆翻得亂七八糟的破衣爛衫,被撕破的枕頭和靠墊裏飛出來的絨毛。

第一天死亡兩人:麗娃和她的父親。夜幕降臨的黑暗帶來的慘況更是空前絕後。

夜晚,這群貪婪的豺狼已經喝得酩酊大醉,酒精雖然使他們神誌不清,但他們仍急不可耐地等著黑夜的到來,以便再動手。

黑暗中,他們可以為所欲為,更容易殺人如麻,草菅人命。他們如同豺狼一樣也喜歡黑夜:豺狼專門在黑夜襲擊無法逃脫的弱者。

許多人終生都難以忘記這恐怖的兩夜三天:多少無辜的生命被毀滅,多少青年在這血腥的日子裏熬白了頭!傷心的淚水流成了河,而那些幸存下來的人們懷著無比的憂鬱,為那無法洗刷的奇恥大辱備受煎熬,為失去親人極度悲痛。誰敢說他們比死者幸運?深巷裏躺著許多年輕姑娘的屍體,她們受盡淩辱,遍體鱗傷,雙手痙攣地向後伸展著,對一切已經無動於衷了。

隻有在鐵匠納烏姆的小屋裏,那些畜生遭到了最強烈地反抗。當他們撲向鐵匠年輕的妻子薩拉的時候,這個二十四歲,身強力壯的鐵匠以自己的一副鋼筋鐵骨,保護了自己的妻子,使她免受侮辱。

在小屋內那場短暫而猛烈的搏鬥中,兩個匪徒的腦袋被砸開了花。麵對無法逃避的災難,怒不可遏的鐵匠無所畏懼,拚死扞衛兩個人的生命。對此匪徒們也感到非常棘手,於是紛紛逃到河邊,不停地掃射。納烏姆的子彈快要打完了,他用最後一顆子彈結束了妻子薩拉的生命,自己則端著刺刀,準備衝出去拚命。但是,他那沉重的身軀剛剛踏上台階,就被密集的彈雨掃倒在地。

鄰村一些有來頭的人騎著膘肥體壯的大馬趁亂來到城裏,把看中的東西裝上馬車,然後由他們在戈盧布隊伍裏當差的兒子或是親戚的護送下,一趟一趟地運回家去。

謝廖紮和父親已將印刷廠一半的人員隱藏在他們家的地下室裏和閣樓上。當謝廖紮穿過菜地返回院子時,他看見一個人在公路上奔跑。

這是一個猶太老人,穿著一件滿是補丁的長衫,沒戴帽子。他已經嚇得麵色鐵灰,甩動著雙手,氣喘籲籲地跑著。一個騎著灰馬的匪徒拚命地追趕他,並彎下腰準備出擊。老人聽到身後的馬蹄聲已經逼近,就舉起雙手,仿佛這樣可以保護自己。

謝廖紮一個箭步衝了上去,奔到馬前,用自己的身體擋住老人,大吼一聲:

“住手!強盜,狗東西!”

騎在馬上的匪徒惡狠狠地對著謝廖紮長著淡黃色頭發的腦袋就是一刀。

城裏宣布了戒嚴。

戈盧布的隊伍也被召上前線,城裏隻留下司令部和少數後方警衛。

陰沉恐怖的黑夜。

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裏,人們隻能摸索著走動,市民都清楚,在這種時候,無事不要點燈:燈光會招來不速之客。最好就呆在暗處,這樣更安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