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爾沒有理睬這個女人的咒罵,而是問她:
“女士,您的乘車證呢?”
“什麼鬼證?”那個女人對這個冒出來的檢查員發火了。
一個賊頭賊腦的家夥從上鋪探出頭來,用公鴨嗓子嚷道:
“從哪來的這個家夥?給他點厲害看看!”
保爾頭頂上方立即有人應聲,這個家夥看上去非常結實,胸脯上長滿了毛,一雙牛眼瞪著保爾。
“你要什麼票?”
旁邊的鋪上晃蕩著八條腿。這幾個人互相摟著坐在上麵,起勁兒地嗑瓜子。看來他們是一幫經常往返於鐵路之間低價買進、高價賣出、趁著戰亂投機倒把的商人。保爾心想,沒時間跟他們糾纏,應該先把麗達接上車來。
“這是誰的箱子?”他指著車窗旁邊的一隻木箱,問一個上了年紀的鐵路工人。
“喏,就是那個女人的。”鐵路工人指著一個穿咖啡色長襪的女人的兩條粗腿說。
必須把車窗打開,可是那個木箱礙事,又沒地方可放。保爾一把抱起木箱,把它交給坐在上鋪的那個女人。
“女士,請您拿一下,我要開窗子。”
“你幹嗎亂動別人的東西?”他剛把木箱放在她的膝蓋上,這個塌鼻子的女人就尖叫起來。
“莫季卡,這是個什麼人要在這兒鬧事?”她向鄰座求援。那個人坐在上麵順勢用穿著皮靴的腳在保爾的背上狠踢了一下。
“喂,你這隻癩皮狗!趁我還沒有在你身上戳個窟窿,快滾吧!”
保爾強忍著,沒說什麼。他咬緊嘴唇,使勁打開了車窗。
“同誌,請你稍微挪一挪。”保爾向那個鐵路老工人請求說。
隨後,他又把一個桶推開,騰出地方,站到車窗跟前。麗達正等在車窗外邊。她趕緊將旅行包遞過來。保爾把包扔在那個兩腿中間夾著油桶的女人的膝蓋上,探出身子,抓住麗達的手,把她拉了進來。一個維持秩序的戰士發現了這個違紀行為,但還沒有來得及製止,麗達已經爬進了車廂。那個反應遲鈍的紅軍戰士隻好罵了幾聲,走開了。麗達一進車廂,那幫投機商販立即大聲起哄,弄得麗達很不好意思。她連個放腳的地方都沒有,隻好抓住上鋪的扶手,勉強站在下鋪的邊緣上。四周立即響起了一片謾罵聲。上鋪的一個破鑼嗓子罵道:
“這個混蛋,自己鑽進來不算,還拖進來個小娘們兒!”
上麵又有人尖聲尖氣地叫道:
“莫季卡,對準他的鼻梁給他一拳!”
塌鼻子女人也想趁機把木箱子壓在保爾的頭上。周圍一副副流氓的麵孔充滿了敵意。保爾真後悔把麗達帶到這兒來。但是,總得找個地方給麗達坐。
“先生,請您把袋子從過道上拿走,讓這位女同誌坐下來。”他對那個莫季卡說道,對方卻罵了一句不堪入耳的話,氣得保爾勃然大怒,右眉上麵的傷疤一陣陣刺痛。
“下流坯,你等著,我回頭再來跟你算賬,你跑不了的!”保爾剛說完,頭又被上麵的人踢了一腳。
“莫季卡,再教訓教訓他!”周圍有人還在起哄。
保爾心中壓抑已久的怒火再也控製不住了。和以往一樣,在這種情況下,他的動作總會變得迅猛異常。
“怎麼,你們這些逃票坐車、投機倒把的商人,還想欺負人?”保爾雙手猛力一撐,像彈簧似的跳到了上鋪,對準莫季卡那張厚顏無恥的臉狠狠打了一拳。這拳頭可真來勁,那家夥一下子跌下去,壓在過道上的人的頭上。
“統統滾下來,你們這幫混蛋,要不我要了你們的狗命!”保爾·柯察金用手槍對著那四個人的臉晃來晃去,怒氣衝衝地大聲喝道。
事態發生了急劇的變化。麗達密切地注視著周圍的一切,要是有誰敢動一下保爾,她馬上就開槍了。上鋪很快騰空了。那個賊頭賊腦的家夥也趕忙溜到臨近的鋪位上去了。
保爾安排麗達在空位子坐下,低聲對她說:
“你在這兒坐著,我去找他們算賬!”
麗達攔住他說:
“你真想去打架?”
“不是去打架,我馬上回來。”他安慰她說。
保爾又打開車窗,跳到站台上去了。幾分鍾之後,他跑到縣交通運輸委員會,找到老首長布爾麥斯特彙報情況。布爾麥斯特馬上下令讓四號車廂裏的旅客全部下車,重新檢查證件。
“我早說過,每次都是這樣,旅客還沒上車,車廂裏就已經擠滿了這些投機倒把的人。”老首長不滿地嘟噥著。
由十個工作人員組成的小隊對整個車廂進行了徹底的大檢查。保爾按照老習慣,幫著一起檢查了列車。檢查完畢,保爾回到麗達那兒。現在車上已經換了一批新的旅客——因公出差的幹部和紅軍戰士。
在車廂頂端的角落裏留了一個鋪位給麗達,旁邊堆滿了成捆成捆的報紙。
“咱倆湊合擠著坐吧。”麗達說。
列車開動了。
窗外掠過那個胖女人的身影,她正坐在一大堆口袋上,隻聽見她喊道:
“天啊,我的油桶還在車上呢!”
麗達和保爾擠在一個狹小的鋪位上,一堆堆報紙把他們同鄰座隔開。他們的嘴裏已經塞滿了麵包和蘋果,還在開心地談論剛才那段令人不太愉快的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