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老弟,”他終於開口說道,“一般說來,是不可能的,但是,不按期建成也不行。瞧,難度就在這個‘但是’上,這樣惡劣的條件下,加上人力和裝備都極其缺乏,按期完工是不可能的。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不建成這條路絕對不行。因此我才說:‘隻要我們不凍死,一定按期完工。’你們自己去看看,我們在這兒差不多挖了兩個月的土了,可是大家都始終沒有換過班,一直沒有休息,硬是靠著青春的活力支撐著。要知道,他們中有一半的人已經凍壞了。看著這些小夥子,心都會流血。他們真是無價之寶……有的人甚至會在這兒送命的。”

離車站四公裏處,人們正揮動鐵鍁,使勁地挖著凍土,要從中開出一條道來。

工地上有七個人持槍警衛。

工程師正坐在斜坡上,仔細地在筆記本上演算。

“挖這段路要花費我們半個月的時間,地已經凍得結冰了。限我們二十五天之內全部完工,這個工期定得不切實際。前麵的小山包就要用至少兩個星期的時間。”

這時,朱赫來和阿基姆朝正在掘土的地方走了過來。看到朱赫來,保爾連手中的鐵鍬也沒放下,就向山下衝去。朱赫來的軍帽帽簷下那雙眼睛飽含熱情的笑意:“你好,保爾。穿了這麼一套七拚八湊的衣服,真叫人快認不出來了。”

查看了斜坡後,朱赫來乘雪橇到伐木場去了一趟,又回來了。大夥仍在斜坡上頑強地掘土。朱赫來看著飛舞的鐵鍬,看著人們拚命用勁而彎曲了的脊背,輕聲對工程隊的黨委書記說:“不需要召開群眾大會。這裏誰也不用鼓動。托卡列夫,你說得對,他們的確是無價之寶。鋼鐵就是這樣煉成的!”

朱赫來看看勞動的人群,眼裏滿含讚賞、自豪和莊嚴之情。就在不久之前,也就是反革命暴動前夕,他們當中有些人曾經毅然背起鋼槍救過自己,現在他們又胸懷共同的目標彙集到這裏:要把鋼軌鋪到有大量木材的寶地——那裏是溫暖與生命的源泉。

這時,工程師向朱赫來報告了築路隊的情況和目前的困難,朱赫來想了想說:“你把人調到前麵去築路,這個小山包我來想辦法。”他立刻用車站的電話機給軍區參謀長打了電話,要求他們調動一些裝甲車和爆破手來。幾個小時以後,三名爆破手在斜坡深處埋了炸藥,從中引出長長的導火線。導火線被點燃了,一股力量將小山包炸得粉碎。

朱赫來和保爾告別時,瞧了瞧他那隻灌滿雪的套鞋,輕聲說:“我給你捎了雙靴子來。你的腳還沒凍壞吧?”

“好像凍壞了——有點腫,”保爾答道,然後,想起了他早就提過的要求,就拉著朱赫來的袖子說:“你給我幾發左輪手槍的子彈好嗎?我隻剩下三發好的了。”

朱赫來抱歉地搖搖頭。當他看到保爾眼裏失望的表情時,不假思索地把自己的毛瑟槍解了下來。

“這是我送你的禮物。”

保爾起初簡直無法相信,居然能送他夢寐以求的禮物,朱赫來已經把皮帶掛在他的肩膀上了。

朱赫來離開之後,工地上展開了一場激烈的勞動比賽。

朱赫來要求城裏各部門想方設法,竭盡全力支持築路,對工程的進展立刻起了很大的作用。城裏的團員全都派到工地上支持築路隊。

暴風雪突然襲來。灰色的雲層布滿了天空,壓著地麵緩緩移動。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傍晚時,狂風大作,煙囪裏發出嗚嗚的怒吼,森林裏響起呼呼的哀號,大風追逐著飄忽不定的雪花兒,凜冽嚇人的怒嘯聲攪得整個林海驚恐不安。暴風雪猖狂了一夜。雖然整夜都生著火,人們還是全身凍僵了,破舊的房屋裏根本無法保暖。

大雪整整下了一夜。工地被大雪封住了。

清晨,人們踩著沒膝的雪去上工。施工被迫停止了,人們在鏟除路上的積雪。省委作出決議,必須在1月1日之前完成鐵路建設。消息傳達到工地,托克列夫回答道:“隻要我們不全被凍死,一定按期完工!”

這時,一輪紅日高照,碧空萬裏無雲。

保爾的小隊正在鏟除路段上的積雪,直到這時,保爾才體會到,寒冷給人的痛苦竟會如此難以忍受。舊外套一點也感覺不到暖和,而那隻套鞋裏麵總有雪,好幾次掉進了雪堆裏。另一隻腳上的靴子隨時都有徹底完蛋的可能。睡在水泥地上,他的脖子上長了兩個大膿包。黨委書記把自己的毛巾送給他做了圍巾。

瘦骨嶙峋的保爾雙眼紅腫,狠狠地揮著木鍁鏟著雪。

這時,一列客車慢慢地駛進了車站。煤火車裏一根木柴也沒有,爐子裏的餘火眼看就要熄滅了。氣息奄奄的火車頭好不容易才把列車拖到站裏,轉到備用線上,就停車了。停車的原因通知了那些沮喪的旅客,擠得滿滿的車廂裏爆發出一陣陣的歎息聲和咒罵聲。

車站站長給乘務員們出了個主意,請求工程隊用雪橇運些木頭來給列車使用,而作為交換,托卡列夫要求車上的六七百個旅客,除了老人和兒童之外,所有人都要幫工程隊鏟雪。工地被大雪封住了。

“給你一百個人,分配他們幹活。可別讓他們偷懶耍滑。”托卡列夫走近來說。

保爾轉過身去,看到一大群人走了過來。他立刻給這些新來的人分配工作。一個高個子的男人,穿著有毛領的鐵路製服大衣,戴著暖和的羔皮帽,氣憤地轉動著手裏的鏟子,與旁邊的青年女子說著話。這個女子戴著狗皮帽子,帽子頂上還綴著個小絨球。他說:

“我才不鏟雪呢。誰也無權強迫我。假如請求我,那我作為一個鐵路工程師,可以指揮指揮。鏟雪可不是你我該做的事。他們的做法是違法的,我要控告他們。誰是這裏的工長?”他問身旁的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