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3)

老眼實無花,能識英雄於未遇;長才容小試,從知事業在將來

嶽飛在湯家門外聽來人說完前情,料知事快鬧大,隻要官兵一動,便成不可收拾之勢。正在愁急,打不起主意,忽見湯永澄帶了四五十個手持兵器的壯漢由裏麵趕出,覺著事已至此,越快越好。即使勸他不聽,也要試上一試。念頭一轉,連忙上前行禮,喊了聲:“世伯!”

永澄出身行伍,人較粗直,以前見過嶽飛幾次,本就覺他聰明謹慎,少年老成。又聽愛子湯懷屢誇嶽飛肯下苦功,文武全才,有了先入之見。一見是他,忙還了一個半禮,笑說:“小兒讀書未回,恐怕難民要來生事,等我稍微安排,便請賢侄到裏麵敘談吧。”

嶽飛當著眾人,不便多言,隻在一旁窺看,見湯家共隻百十個莊丁長工,人並不多。再把左近一帶的形勢一看,心中早想好了主意。等永澄安排停當,隨到裏麵落座以後,笑說:“多日未見湯師兄,特來看望,聽說人在王家未回,本不敢驚動世伯。因見張世伯派人送信,要防難民生事,小侄覺著事有可慮,正想求見,師伯已走了出來。”

永澄道:“自從童太師被遼兵打敗,郭藥師獻城降敵,越發長了金人的氣焰,屢次興兵犯境,占我土地,殺我良民。分明想要吞並中原,不亡我國家不止。這些難民,不是家鄉被敵人占據,存身不住,便是遇到年荒和貪官汙吏之害,逃亡到此。本縣雖有十來家富戶,無奈善門難開,早晚仍被他們吃光。說不得,隻好打著自顧自的主意,緊閉莊門,暫避一時了。”

嶽飛乘機道:“小侄以為這樣做法大是不妥。休說難民人多,隻憑莊中數百個丁壯,絕難久守。萬一情急拚命,這小小一圈莊牆決擋不住。麒麟村地廣人多,又有一道護莊河,也許能夠多守三數日。這裏水源都在莊外,若被難民圍困,莊中用水先就艱難。日子一久,難民越來越眾,一旦激出民變,那時決不是開放幾處糧倉可以了事。若請官府派兵驅散,更非激成大變不可。世伯帶兵多年,也曾平過反亂,當知老百姓在年年天災人禍之下過的是什麼日子。隻要幾個人登高一呼,當時到處響應,越聚越多。休看他們未經訓練,不知戰陣,遇到這類生死存亡的關頭,動起手來,全能拚命,並不是好對付的。官軍們平日坐享俸祿,耀武揚威,真個打起仗來,卻又膽怯害怕起來。他們自知兵無紀律,平日無甚訓練,能勝而不能敗,便想依賴本地的富紳大戶為他賣命,以便借此貪功冒賞,捐募勒索。鄉紳大戶們現成好事不做,卻想借官軍的暴力來驅殺良民。官軍若勝,白把許多家財獻作犒勞應酬之用,而田地荒蕪、丁壯死傷的損失還不在內。其結果是討了朝廷傳旨嘉獎,博得一紙空名銜。否則一無所得,還要招忌。官軍一敗,勢如山倒,他們自保身家性命,先自逃去。剩下這些守著家業、不能逃走的紳富,都成了難民的不解之敵。而難民僅想要求活命的糧食,也隻有這些財主鄉紳才是可擾之東,非取到手不可。自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請問世伯到時何以自保?”

永澄聞言,心中一驚,越想越覺所說有理,忙道:“賢侄所說甚是有理,隻是難民人多,後麵還有大批要來。漫說善門難開,就是我拚著這片家財不要,也難養活他們,怎麼辦呢?”

嶽飛看出永澄意思活動,忙答:“單是世伯一人仗義,也不濟事。依小侄的估計,近幾年的租糧雖然越來越重,民不聊生,但受害的還是老百姓,富家並沒有吃什麼虧。本地存糧,少說也有五十萬石以上。最氣人是,有的富家所存糧食,竟有經過五六年之久不曾動過的。為什麼存在那裏任憑鼠吃蟲咬,不拿來救人呢?按說國家多事之秋,人力物力最關重要。這些難民都是我們將來抗敵的力量,最好收容下來,讓他們休養生息,使其各安所業,以為富國強兵之用,方為上策。如今還未遭到敵人侵害的良民,尚難免於饑寒交迫之苦,何況無家可歸的難民?我們要使他們安居樂業,自是夢想。打算免去地方糜爛,少死許多無辜良民,並還保全自己身家性命,卻並不是難事。他們無地可種,無業可作,休說五十萬石存糧,再加十倍,早晚也是吃光。必須有人領頭,先打好急救主意,再把本縣紳富全請了來,使大家看清利害輕重,踴躍捐輸,多設下幾處粥廠,使難民先吃上兩頓飯。然後資送他們上路,使其暫免死亡,以免激出事來,自相殘殺,鬧得兵力消耗,元氣更傷,使那貪殘的強敵野心更大,侵犯越急。這不比和官府勾結,同床異夢,各有私心,將來還是同歸於盡,強得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