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2 / 3)

嶽母道:“我如不走,你保衛邦家之念更切,決不肯聽任家鄉故土淪於敵手,必以全力去和敵人死鬥。我若隨你同去,再帶上你的媳婦兒女,行軍之際,你必多出顧慮。那許多受苦受難的百姓,誰無父母?誰無妻子?你怎麼單朝自己的身家打算呢?我決不怕敵,也決不會坐聽敵人殘殺!萬一你們這班少年人都不能力國抗敵時,國家更難免於滅亡了。你媳婦自從近年你教她武功,體力越強,已非尋常婦女可比。保我老小到時逃避,定辦得到。在敵人未到以前,要我棄家逃亡,我婆媳決不會走!”

嶽飛知道母親性情,哪裏還敢再說?嶽母跟著又問:“五郎幾時起身,我婆媳好為你餞行?”

嶽飛忙答:“隻要母親吩咐,幾時走都可以。”

嶽母笑道:“萬一你再受上一點閑氣,又跑回來,豈不使我痛心!我想給你留點記號,在背上刺幾個字,使你到了軍中,時常想起,以免再有退縮之念而使功敗垂成,半途而廢。到了時候,我婆媳也必會去尋你。五郎,你願意麼?”

嶽飛知道母親雖然管教頗嚴,但極鍾愛自己,從小到大,連重話都輕易不說一句,忽然要在背上刺上幾十百針,定必不舍。恐其激於一時義憤,下手時又傷起心來,忙答:“兒子決不敢違背娘的教訓,不必再刺字吧。”

嶽母笑問:“五郎,你怕痛麼?”

嶽飛笑答:“兒子常以單騎衝鋒陷陣,為國捐軀,死而不懼,怎會怕痛?隻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覺著無須此舉而已。”

嶽母慨然道:“倘若國亡家破,被敵人擄去淩辱殘殺,你的身體發膚保得住麼?我實在恨毒了敵人!想在你背上刺上‘精忠報國’四個字,使你永遠記著這個不共戴天的仇恨!每一針流出來的血,都要拿敵人的血來作償還。你能為國盡忠,才不負你爹娘,你的嶽父和周老恩師多少年來對你的期望。你要是不願意,我也決不勉強。”

嶽飛想了又想,慨然答道:“兒子遵命!請娘刺吧。”

嶽母由不得兩眼淚花一轉,又忙忍住,苦笑道:“五郎真是我的好兒子。你剛回來,又在外麵受了許多辛苦挫折。你夫妻久別重逢,也應該高高興興全家團聚兩天。你那兩個乖兒女,也應該和他們親熱親熱。雲孫和你徒兒張憲剛到我家,就是後輩自己人,多少也要安排一下。你爹和恩師嶽父的墳,還要前去祭掃;我也還要仔細想過,準備好了應用之物才能下手。此別不知何年才得相見。我兒隻要心誌堅定,就無須忙這三兩日了。”

嶽飛連聲應“是”,因這次屢立戰功,得了宗澤好些犒賞,在南京買了許多土產回來。李淑早將酒飯備好,一家團聚,又添了新收的佳兒和愛徒,老少五人俱都麵有喜容。次子嶽雷年才六歲(嶽飛以嶽雲為長子),三子嶽霖才四歲,搶拉著嶽飛的手,喜笑顏開,直喊“爹爹”。那未滿周歲的幼女嶽霙,更是玉雪可愛,一笑兩個酒窩,伸著一雙粉團般的小手,撲向嶽飛懷裏,連李淑也接不過去,逗得大家直笑。

嶽母也是又說又笑,更不再提前事。吃完夜飯,又談了一會,便命安歇。嶽飛戀母,還想再坐一會,因嶽母說“你們長路勞乏,明早再談”,隻得罷了。

第二日起,嶽飛見嶽母常是背人尋思,仿佛有什麼心事神氣。以為老母恐自己又和上次一樣,不舍遠出,因而愁慮。不敢明問,隻得借和嶽雲、張憲談論敵情,把平日的壯誌說了又說,表明自己已下決心,此行隻有前進,決無後退,想討母親的喜歡。不料嶽母聽這三人說到慷慨激昂之時,雖在一旁含笑鼓勵,過不一會,笑臉上的愁容又隱隱現了出來。嶽飛越想越愁急,幾次忍不住要問,均被李淑暗中攔住,說:“這是娘怕你心誌不堅,有些發愁,這兩天又不曾睡好的緣故。你若明問,反招她老人家生氣,過一兩天就沒有事了。”

第四日清早,嶽飛因昨晚嶽母睡得十分香甜,心方略安。忽聽屋裏有了響動,忙和李淑趕了進去。見嶽母坐在床上,笑呼:“五郎!我今天為你餞行,再過幾天,你們便該走了。”隨對李淑說:“你都準備好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