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就報衙裏,著副總何孤單老何也遣些夥計上來,料理這些
屍首人命。”
小欠突然道:“你著你的捕快上來,人是我殺的,要抓我回去審的問的,小爺我可沒功夫陪你。”
陳風這下說來盡是世故人情:“沒這回事。鐵二哥在場,這話我是當眾說的,可沒徇私。一是這些十惡不赦的殺手動手在先,二是陳小哥的確為自保而殺人,三…我真要先請弟兄們捉拘你,他們可拿得住你?拿不住,就白搭了,這就算江湖上的血拚惡鬥,咱官府裏隻睜一隻眼辦眼前的事。反正,上頭問起,人怎麼死的?我就答:咱為自保殺惡徒。說不定還因而有嘉獎升官。上麵要問說:殺死殺手的人呢?小哥兒要是不想受犒賞嫌麻煩,我就說我拚了老命殺的,說不準又讓我討了個獨頭功。要捉小俠歸案?放心,沒有的事。想也不敢想。你為咱拚命殺敵,我這還沒謝過呢。”
陳心欠坦然道:“你別謝我,我不是救你,也不是幫你。這姑娘借我劍,她受了暗算,我還她的情,連殺十人,是我替鐵手哥殺的,他手硬心軟,我可不。他有正氣,但我也有義氣,如此而已。”
窮年憂柴米
隻聽一個聲音激動地道:“你說錯了。”
這語音激動得已帶著輕泣。
小欠聞言,吃了一驚。
鐵手聽了,也心裏一搐。
為他說話的人不是陳風,不是麻三斤,而是龍舌蘭。
臉上受了傷的龍舌蘭。
這時候,掌櫃溫八無正替她臉上的傷敷藥。
他用的藥很奇怪。
他竟在抽屜裏找出一具長方形的盒子,打了開來,裏間竟有朱、紫、緋、黃、青、黛、金等等指甲盤大的一碟子一碟子的色彩。
活像個化妝盒子。
他就用一隻看似畫畫的尖細毛筆,為龍舌蘭臉上傷處塗上了幾種顏色。
他好像是在畫一幅畫。
龍舌蘭流著淚。
忍著痛。
她一直想活得像個不流淚的男子漢,因為她是京師裏的禦封紫衣神捕,不過,一旦受傷的她(而且還傷在臉上),隻要想到自己的容貌不知能不能恢複昔日的花顏,淚就不停地往下掉,越
要忍住淚,就越流淚;淚越流,沾著傷處,就更痛。
越痛就越想哭。可是,說也奇怪,那老掌櫃手中盒子裏五顏六色的藥,塗在傷處,意料不到的是:不痛的。
一點都不痛。
反而冰冰涼涼,十分好受。
甚至還止住了(至少是緩和了)原先的痛,帶了點滑滑麻麻的感覺。
而且,血也很快就止了。
她雖然還很擔心,也仍然十分傷心,但依然聽到陳心欠對鐵手的“說法”。
那隻是一個說法。
但也是一種“譴責”:小欠的言外之意,好像是說,你婦人之仁,我可要殺即殺,決不手軟。
盡管就在高大灣牛喘未休地趕上殺手澗來向陳總捕頭稟報押囚遇劫一事之時,那一向大脾氣也大殺氣的陳小欠,壓低著語音跟姓溫的老掌櫃疾語了幾句,龍舌蘭臉上痛、心裏傷、但耳邊仍是聽得分分明明的。
小欠:“你且為她治一治臉上的傷吧。”
八無:“你也求我?”
小欠:“這兒隻有你能治這傷。”
八無:“我為啥給她治傷?你們在這兒一鬧,還害我不夠嗎?”
陳小欠:“你不是欠了我三個人情嗎?”
溫八無:“你要把人情用在治一女捕快的臉上?”
陳小欠:“我把三個人情換她一記刀傷。”
溫八無:“你這樣做,值得嗎?他日她可是…”
小欠:“她在我這兒出的事,我如果不是在留心觀察那人,就不會遲了出手,她不致挨上這一刀。你知道我是不欠人情,欠不得人情的。”
溫八無:“這不是你的錯。”
小欠:“本來就沒有對錯,但我不想有欠負。”
溫八無至此沉吟片刻,長歎:“我不是不治,隻是—”
小欠堅持:“隻在你肯不肯治。”
八無先生迅速瞥了龍舌蘭一眼,這才毅然道:“好,我先試試這盒‘八彩銷金’再說。”
這時,他才自抽屜裏翻出了這盒藥,像蘸顏彩一般在龍舌蘭傷處塗塗抹抹,很快便替她先行止了痛。
龍舌蘭心裏明白:陳心欠向溫八無先生力爭替她止痛療傷,可是她覺得他對鐵手的說法並不公允。
所以她開了口。
說了話。
因為在這兒隻有她最了解他。
她不為他開口,便誰也不會為他說話。
所以她說:“你說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