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開又落,荷衣兒綠又墨,木木一年又一年將掙來的錢花做了去南京城尋妻兒的盤纏,木木睡在自家的兩層小樓裏,躲不開小香留在屋裏的氣味,總聽得到兒子叫“爸爸”的糾纏,醒著以為是在夢裏,夢著以為是醒時,索性一把鎖將門鎖上,去池塘邊蓋了一間草棚。
陽春三月,地裏的麥子已鋪上了綠,池塘裏的荷錢兒已撐成了傘,木木尋妻兒的念頭沒有絕,木木一顆期待團聚的心已如出籠的饅頭漸漸冰涼。好在春天是個熱鬧的季節,天晴有明媚的陽光照著池塘和木木,木木沿池塘走一圈,就有熱鬧的聲響一路伴著他,那是荷葉和岸邊的青蛙紛紛跳入水中,一如長槌在鼓麵上敲出了綿延的鼓點。池塘裏有一群黑魚,一條母黑魚帶著十幾條拇指長的小黑魚,那是荷塘現在的和將來的衛士,池塘連著河,河連著大湖,湖裏河裏的草魚們會遊進來生兒育女,荷杆和荷葉是草魚的美食,而草魚們正是黑魚的美味。中午水麵被陽光曬暖了,母黑魚會駐在荷葉遮不到的白水區,遠看似一截枯木,而它的兒女們時而荷葉東,時而荷葉西,帶給木木說不出的樂趣。天雨木木就坐在草棚的門口,雨打在荷葉上,一滴二滴,蠃了荷葉一聲兩聲脆響,卻把自個兒輸成了荷葉上滾東滾西的危卵,三滴四滴,聚的多了,那荷葉便側身一搖,水銀一般的雨水於是有了瀑布般的飛迸,木木坐在矮凳上,聽風聲雨聲,矮凳下趴著來躲雨的長腿螳螂、蛤蟆、青蛙,有時還會有一條竹青蛇,它們相安無事,主人不吭聲,它們也不吭聲。
驚擾了木木寧靜的是村裏的女人們,村裏從二十到六十的男人們都外出打工了,能稱得上男人的隻有老村長和木木,不時有女人們來池塘裏找木木,有時是來討一朵蒸饅頭的荷葉,有時是來摘一朵含苞的荷花,木木由著她們自己去采摘,不看她們粉嫩的手臂,不看她們肥白的腿肚兒。直到有一天夜裏,大蘭子掀開了草棚的門簾子,大蘭子一件一件脫衣服,木木趕緊一件一件穿衣服,大蘭子脫得快,木木穿得快,大蘭子脫到一絲不掛,心也涼到了腳後跟,大蘭子仇恨地看了木木一眼,攔在草棚門口,迎著朦朧的煤油燈光,撫摸自己的雙乳,按壓自己的大腿根兒,木木要走,大蘭子迎麵跪了下來:“木木,你得救救我,救救村裏的女人們,都是三、四十歲的女人,褲襠裏站著吸風坐著吸土,哪一個離得開男人嗬。”
大蘭子抬起頭,臉上滿是乞求神色,雙眼裏的哀怨讓木木無法退避。
那一個春天,木木的草棚成了村裏一些女人們的天堂。木木替村裏的男人們盡著男人的職責,不再有以前想念小香的煎熬,偶爾,他會夢見某個女人給他生了兒子,醒來時就明白這實在荒唐。這些女人都讓鄉衛生院給戴了環,不可能懷上。木木在這樣的時刻,就會為自己的私心而羞愧,一村的男人把女人留給你,就像要出門的鄰居托你給他家的菜地澆幾天水,施幾次肥,你怎麼能想著去割人家的菜貪人家的地呢?草鯰啃水草,青魚嚼泥螺,各有自己的念想,能讓木木想念的隻能是自己的兒子,近處是水,遠處是天,木木不知道他的兒子在哪裏,現在是什麼小模樣,木木的眼中就會湧出層層淚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