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總去老家縣醫院婦產科接兒子的時候,真的帶上了老板娘劉冬梅,老板娘一路很興奮,倒是李總一副不樂意的樣子,老板娘說,金寶啊,隻聽人家說有人生了女兒不想要的,怎麼會有人男小子也不肯要呢?李總說,是啊,你先問問你家表妹,別是個豁嘴斷腿什麼的,那抱回來可就是個麻煩了,老板娘急急表白說,我早就問過了,說是八斤重一個胖娃娃,體檢時打的是十分呢。
老板娘家的表妹是縣醫院的護士長,她當年調進縣醫院和當上護士長全都是李總打招呼幫忙的。
老板娘見了那胖小子,一下子就抱在懷裏不鬆手,對李總說,哎,金寶金寶,這孩子滿臉福相,一看就像咱家的人,木木看見李總緊張得眉毛跳了兩下,老板娘卻顧不上看李總的臉色,兩隻眼睛都在孩子身上看不夠,李總這才說,你可得想好了,現在不要還來得及,是你想兒子想瘋了,我才不想都半老年紀的人呢還拖個累贅,幫別人家養崽。老板娘說,你不要我要,我兒子不姓李姓劉你管得著嗎?
李總把兒子的滿月酒辦在了五星級賓館,那排場比劉老虎那次請客還要大,集團總部的幾十號人提前放了半天假,全都興高彩烈來赴宴。縣長、書記來了,連市裏相關的幾個局也全部來了領導,李總苦著臉說,全都是劉冬梅惹出來的事,弄得驚動了各位大駕,你們說,我李金寶再怎麼難混,老來過日子的錢還應該有的,不指望要養個兒子來防老。這女兒一出國,劉冬梅在家閑得慌,就嘮叨冷清冷清,讓她那在婦產科上班的表妹聽了真當了真。那天半夜來電話說有個娃兒,我還以為是開玩笑。我把她表妹罵了一頓,堅決不要,可劉冬梅跟我急,恨不得要跟我拚命,我隻得依她。這下子一來,這個爹不當也不行了。
縣長說,你這是得了兒子賣乖呢。大家都笑著罵他,罵出李總一臉的幸福。
散席時,李總留下木木,說你最後送我走,我有話跟你說。李總一一送走了客人,上了車,第一句先問:“木木,我今天酒多了,說錯話沒有?”
木木說:“你一個字兒都沒說錯,精明著呢。”
李總說:“我這一天光顧著忙,忘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有人告訴我,幾個月前他在城南見著小香和你娃兒了,說是在那開著一爿洗頭房。明天你放假,開著車去找找看。”
木木說:“這可是真的?我都不敢信了。”
李總說:“我一直讓公司裏的人都留心著呢,隻是怕你抹不下臉,一直叫大夥別在你麵前提這事。”
木木不知道怎麼表達感激,一遍遍說:“李總,我這是托你的福,托你的福了。”
李總說:“木木,今天晚上沒有李總,隻有你金寶哥,我知道你心裏急,回去也睡不著,但現在這時辰也不方便去洗頭房打聽,咱回去泊好車,出來找個酒吧繼續喝。”
在酒吧坐定,李總說:“這一階段,你這車一直跟著你嫂子,你嫂子有沒有懷疑過這孩子的來處?”
木木的車最近一直歸劉冬梅支配,木木仔細想了想,說:“有一回,老板娘抱著娃在街道上玩,鄰居說這孩子像他爸,鼻子挺,額頭大,老板娘回來問了我。”
“她怎麼問的?”
“她說,人家說這娃像金寶,我看著是有幾分像呢!莫不是你們老板在外麵生的崽,抱回家的?”
“你怎麼答的?”
“我說,你可別冤枉老板,老話說,吃誰家的飯,像誰家的人。”
“後來呢?”
“後來正巧孩子哭了,老板娘抱過來孩子,一邊拍一邊說,管他是誰生的,反正出生證上孩子他娘是我,孩子大了隻會喊我娘。”
這一晚,李總和木木都喝了不少,喝到高興處,他們又回到從前,開始對白:
“《朝霞》滿天,天上還有《閃閃的紅星》。”
“《鐵道遊擊隊》穿過《看不見的戰線》。”
“遇見了《賣花姑娘》和《列寧在1918》”
“走過《卡桑德拉大橋》,喊上《英雄兒女》”
“開展了《地雷戰》、《地道戰》《薩拉熱窩之戰》”
………
酒吧打烊了,木木架著李總往家走,倆人一腳高一腳底,遠看就知道是一對醉鬼。李總對著大街喊:“砍頭不要緊,隻要主義真。殺了李金寶,還有後來人。”
木木覺得挺耳熟,好像是從前小學語文課本上的課文,但李金寶喝多了酒,把詞兒改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