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進過洗頭房之前,木木隻知道那是一些偏僻街巷的小店,像是這個體麵的城市屁股後的暗瘡。它們有著窄小的門麵,門麵的一側立著不知道疲倦的旋轉燈柱,鋁合金的玻璃門上貼紅貼綠,像是要遮住路人的目光,卻又在屋裏亮著一種奇怪的暗紅的燈光,分明是要招惹路人的眼球。木木當初進城找小香時,曾經以為真的是理發店,結果被裏麵幾個妖冶的女子轟了出來,說她們不打理頭發,隻打理人,木木才知道那店做的是皮肉生意。
公司發工資的日子,晚上難得出門的老蘇會在晚飯後哼著小曲出去轉悠。老蘇也不避木木,說去洗頭房放鬆放鬆,木木離開了李村,那件事一下子從應接不暇變成了英雄無用武之地,常常隻能自己用手解決問題,老蘇邀木木同去,說木木你別為難自己,別想那麼多,就當那是男人的一包膿,擠掉了日子就輕快多,憋久了人會生毛病。
老蘇在巷子裏三拐二拐,很快就推開了一家洗頭房的門,木木跟進去期期艾艾不敢抬眼看人,隻聽見有耳熟的聲音跟老蘇打招呼,蘇大經理,你咋這麼摳,非要等到打折的日子才肯來消費,老蘇路上說過,彙恒發工資的日子這一條街的洗頭房都打折,連遠在河西工地上的民工也都願意舍近求遠乘車來這,木木抬起頭,看到的竟是李村的媳婦大蘭子,大蘭子也認出了木木,倆人一時都有些尷尬,大蘭子隻一瞬間就掩飾了過去,說:“木木,你是進城尋小香來了?”
木木說:“我現在在蘇經理手下,幫李總開車了。”
老蘇說,你看我是老糊塗了,大蘭子你是李村人,木木來這裏應該比我熟,哪裏用得著我領路呢。說不定你倆在村裏就有一腿哩。大蘭子說,你那張嘴咋就像老娘的褲襠,空不得一會兒,招呼小姐把老蘇拽進了裏屋的按摩間。
大蘭子是一年前離開李村進的城,大蘭子的男人原來也是彙恒的人,還是工地上一個小頭目,那一年甲方出了事,城裏人抗不得熬,把彙恒行賄的事招供了。彙恒得出一個人去坐牢,李總召集大小頭目開會,開價蹲一年十萬,大蘭子的男人應下了,判了三年,李總逢年過節都親自去勞改農場看望,木木也開車去過一次。大蘭子在公司領了錢,說是在城裏開了一家店,想不到原來是洗頭房。
大蘭子說:“木木,你來得不巧,今天生意好,小姐都沒空,隻剩下我一個老太婆了,你要嫌棄就隻有等一等了。”
木木說:“我不找小姐,我就找你。”
大蘭子說:“我可是老板,自己不做生意的。”
大蘭子這樣說了,卻把木木往裏間拉,臉上是木木在草棚裏熟悉的狡黠和得意。
那些所謂的按摩間,小得幾乎隻能擱下一張床,房間也不隔音,一些可疑的聲音直襲木木的耳朵,讓木木手忙腳亂。大蘭子摸出一個糖果紙包著的小方包,說:“用還是不用?”
木木知道這是避孕套,說:“我們從前可沒用過這。”
大蘭子說:“從前是從前,現在是現在,你就不怕我現在有髒病?”
木木摟過大蘭子赤裸的肩膀,說:“我不怕,你是咱李村走出來的女子,咱們相好過一場,要是有髒病,你不舍得讓我惹上的。”
木木不習慣在這樣的場合做愛,沒有草棚外的蛙鳴蟲叫,沒有夜風送來的悠悠荷香,木木做得有些生澀。木木說,我想李村荷塘旁的草棚呢,大蘭子偎在他懷裏又成了一個柔若無骨的小女子,大蘭子說,我也想呢,想你那時的勇武,下一回咱不在這做,我在南湖小區租了一套房住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