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常感謝學院當局能肯定我在這方麵的努力;現在,我想舉杯向那些提倡健康、高貴的文學而獲得成功的作家與作品致敬!

第一幕

有一道深深的峽穀,一直延伸到向右拐彎的地方,從後景看過去,正好可以看到拐彎處的海麵;峽穀的兩邊雜亂地散落著一些小茅舍,其中有些是從甲板上直接移搬下來的艙房,有些是船尾的木板拆下來拚湊的,還有些臨時搭建的屋子斜倚在高陡的峽壁上,這些屋子的屋頂差不多和峽壁上的一條小路同高;峽穀的前端有一塊空地,空地上有荒廢了的水管和水槽,四邊都是房子。

右邊的最前方有一間房子搖搖欲墜,窗玻璃早已碎裂,破落的門板斜掛於門口上,房前還有一支彎曲的金屬招牌杆,剝落的招牌上隻剩下兩個模糊的油漆字“黑爾”,招牌的係頭已經腐敗不堪。

當火車隨著嗚嗚的汽笛經過峽穀上遊的鐵橋時,這一帶都可以聽到;沒有火車時,隻能聽到較近較低沉的馬車聲。

幕啟前,有人合唱著喪禮上的頌歌;幕一打開,左邊一間臨時搭建的房子裏抬出一具大人的的棺材,接著又抬出一具小孩子的,最後還有一具更小的。

空地上擠滿了工人和一批婦孺老幼;這些人中,男的都沒帶帽子,很多大人哭叫著,小孩子哭得更厲害。出殯的隊伍由霍克牧師帶領,他穿著挪威教會牧師的法衣,身邊有個蹣跚的老人,靠在他的臂膀上,這個人叫安德斯·希爾,大家都叫他瞎子安德斯。這個隊伍慢慢走到穀口右邊拐彎的地方才消失;消失時,頌歌聲依稀可聞,漸漸地,它才消失在遠方的天際裏。

頌歌的聲音將斷未斷時,有一個年紀稍大的人賊頭賊腦地從右邊一間臨時搭建的房子走出來,他裹著厚大衣,好象忽然不知道要怎麼走,等望一望這棟破亂的房子後,就坐在一個台階上發愣。台階和這個房子並不相連。

這時候,從剛剛送葬行列消失的穀口小路上走來一個衣衫襤褸的人,他的大頭顱上戴著一頂小帽子,右腳穿著新鞋子,左腳的鞋子卻爛的不成話;他的臉是紅的,手是紫的,頭發既黑又短。

這個人叫鄂圖·赫瑞,他一麵走路一麵搖著頭做運動,看到台階上那個人時,他頓了一下,然後再繼續慢慢走。台階上的人是安德斯·希爾,外號老鼠精,他看到赫瑞一直走過來時,很想回避。

老鼠精:(喃喃自語)我看這小子遲早會知道的。

赫瑞:看,這隻死老鼠精還坐在洞口胡思亂想呢!

老鼠精:(如前)他一定知道的一清二楚。

赫瑞:窗戶也破了,招牌也砸了,就像一瓶漏完了的酒,這個台階挾著風雷掃過你命運的海洋,你抓住了船尾的碎片,才得以浩劫餘生(這時候,隻聽到老鼠精的喉頭有怪異的咯咯之聲);而那扇門曾經看過多少王公貴族走出,又看過多少叫化子走入,現在卻隻落得像一個橫躺在街心的醉漢;很多事情愈看愈沒有道理啊!

老鼠精:這件事有沒有鬧到法院去?

赫瑞:他們在你家裏翻箱倒櫃,搞得亂七八糟的,把杯盤什麼都摔破。

老鼠精:你這穿破鞋子的家夥最好當心一點,這附近還有一些碎玻璃喔!

赫瑞:會的,我還會當心你那桶密封的威士忌酒。

老鼠精:(歎了一聲)唉,實在是——

赫瑞:起初,他們還談得很投機,後來才翻臉的。

老鼠精:那個辦事員就站在你現在站的地方下命令。

赫瑞:當時官方的人沒有出麵解決嗎?是不是我們這個黑爾小地方就沒有法律?你當時沒有抗議嗎?

老鼠精:不,罷工時大家都瘋狂了,我如果再發牢騷,不被他們打成肉醬才怪,他們已經開始到處砸東西,布雷德又加以煽風點火。

赫瑞:這些都怪馬倫太感情用事了;哎,這憨直的馬倫。

老鼠精:(半欠身)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能說什麼?

赫瑞:馬倫還把自己兩個小孩子一並也收拾了——我先前還看到那兩個小孩子光著腳在這裏跑呢,現在竟——生命,真不值錢啊!

老鼠精:她後來也把自己解決掉了。

赫瑞:先殺孩子,再自殺,真像希臘悲劇裏的米迪亞,真不簡單!沒有用啊,沒有用,我的心肝寶貝,養你沒有用!十月懷胎,還有臨盆的陣痛都是枉然,沒有用啊,沒有用!

老鼠精:(如前)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能說什麼?

赫瑞:你這個罪魁禍首還敢裝蒜,還不趁她們母子尚未下土趕快認罪;她是先向你買酒喝下後再幹這檔糊塗事的,你不知道?

老鼠精:我怎麼會知道她買酒是想幹什麼,我什麼也不知道啊!

赫瑞:別哭啦老鼠精,那說來也不是你的責任;我隻是遺憾,如果我在這裏的話,事情一定不會這麼糟糕的;我倒是奇怪,那些人看到威士忌酒流出來時,為什麼不會靜下來?

老鼠精:酒流得像河、像溪一樣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