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朦朧的燈光中,技術員由邊門踏上舞台。他穿著一件藍襯衫,腰上掛著工具袋,他在後方的一個角落裏拿了幾根舞台撐架,安置在前台上,跪下來釘釘子,聽到釘的聲音後舞台監督由化妝室的門跑出來。

舞台監督:啊!你在幹什麼呀?

技術員:幹什麼呀!釘釘子啊!

舞台監督:在這個時候?(他看看鍾)已經十點三十分了,導演馬上就要來排戲了。

技術員:我必須有時間才能工作,你知道。

舞台監督:你會有時間的,但不是現在。

技術員:什麼時候?

舞台監督:不在排演時間內的任何時間。現在,走開,把這些東西都拿走。我要安排第二幕。嗯,“劇中人扮演的遊戲”的第二幕。“技術員把撐柱拿起,喃喃地發牢騷走了,同時男女演員從側門進入:三三兩兩的,約九或十個人。將要排演一出皮蘭德婁的戲:“劇中人扮演的遊戲”。他們向舞台監督問好,彼此互道“早安”。有些走向他們的化妝室。提詞員胳膊下挾著劇本,在舞台上靜候導演來開排。男女演員,有的立著,有的坐著,或聊天,或抽煙,或大聲讀報給同事聽,或抱怨自己被編派的劇中人。如果男女演員都穿著色彩更鮮豔的衣服,如果這幕臨時即興劇能融合活潑和自然,那就更好了。接著,一個演員坐在鋼琴旁彈奏舞曲。年輕的男女演員紛紛跳起舞來。”

舞台監督:“拍手,要求肅靜”好了,夠了。導演來了。(喧嘩聲和跳舞倏然停止。演員們轉身注視觀眾席的門,從那兒可看見導演真來了。他頭戴著常禮帽,臂下挾著手杖,嘴叼著大雪茄煙,他穿過通道,經由一個階梯,上了舞台,演員們跟他打招呼。秘書交給他他的郵件:幾份報紙和一份裝在封套裏的劇本。)

導演:有信嗎?

秘書:沒有。這是所有的郵件。

導演:(交給他劇本)把這拿到我房間去。(然後,環顧四周,對舞台監督說)我們彼此都看不清了,開燈吧!

舞台監督:好。(他喚人開燈,眨眼間,演員們所在的舞台左半部已燈火通明。在這同時,提詞員已就位。他扭開一盞小燈,翻開在他麵前的劇本。)

導演:(拍手)好,讓我們開始吧!(對舞台監督)誰還沒來?

舞台監督:女主角。

導演:又是這樣。他看看鍾(我們已經晚了十分鍾。你會罰她錢吧?拜托!這樣她才會知道要準時。(他還沒罵完,女主角的聲音已從觀眾席的那端傳來。)

女主角:不,不,看老天的份上!我來了,我來了!(她全身著雪白的衣服,罩著一頂大而蓬鬆的帽子,手中還抱著一隻可愛的小狗,急急忙忙地跑過通道,踏上階梯。)

導演:你一向發誓要人們等你的。

女主角:你必須原諒我,我找不到一輛計程車。可是,我看你根本還沒開始呢,而且我也不是馬上有戲。(然後她直呼舞台監督的名字,把小狗交給他:幫我把它關在我的化妝室好嗎?

導演:(發牢騷)還帶了一隻小狗,好像這裏狗還不夠。(他又拍拍手,轉向提詞員)來來!“劇中人扮演的遊戲”。第二幕(他坐在他的靠椅上)靜下來,男士們。該誰上場了?(男女演員們從台前向兩邊移開坐在一旁,隻剩下三個預備排演的。女主角把導演的話當耳邊風,坐在兩個小桌之一的上麵。)

導演:(對女主角)這幕裏你是不是有戲?

女主角:我?不,沒有。

導演:(發火了)那你可不可以起來,看老天的麵子。(女主角起身走到其他演員處,坐下。)

導演:(對提詞員)開始!開始!

提詞員:(讀劇本)“在雷翁·珈拉的家裏。一間既是餐廳又是書房的奇怪的房間裏。”

導演:(向舞台監督)就用那間紅色的房間吧。

舞台監督:(在紙上記下)紅房間。好!

提詞員:(繼續讀劇本)“一張長桌,一張堆滿書籍和紙張的書桌。幾個滿排書的書架和裝滿餐具的櫥子。後門通雷翁的寢室。左邊的側門通廚房。正門在右方。”

導演:(提高聲音指示著)好,你們都聽清楚。那邊是正門;這邊是通廚房的。(轉向那位扮演蘇格拉底的演員)你從這邊進來,從那邊出去。(向舞台監督)後麵要布幕為界。(又坐下)

舞台監督:(記下)好。

提詞員:(繼續如前)“第一幕。雷翁·珈拉,吉多·微那契,弗利波又叫蘇格拉底。”(對導演)要不要念舞台指導那部分?

導演:要!要!要!我告訴過你一百次了。

提詞員:(繼續如前)“幕開時,珈拉正戴著廚師的帽子,係著廚師的圍裙,拿著木匙忙著把一個雞蛋打在鍋子裏。弗利波也穿著廚師的衣服正打著另一個雞蛋。吉多·微那契則坐著靜聽。”

男主角:(向導演)對不起,我一定要戴一頂廚師的帽子嗎?

導演:(不高興的)當然要。劇本裏是這樣說的。(指劇本)

男主角:但是那真是可笑啊!

導演:(憤然躍起)“可笑”!“可笑”!你要我怎麼做!法國不再給我們好的劇本,我才不得不拿皮蘭德婁的東西來排演,他是個好人,但不論是演員,劇作家,甚至觀眾,沒有一個人喜歡他的劇本。如果你問我,我會說作者和我開玩笑!(演員們笑了,導演向男主角走去)廚師帽子,是的,先生,你必須戴上廚師的帽子,而且你還要打雞蛋。你以為在你手中除了蛋外沒有什麼嗎?想想看吧!你好比這些蛋的殼!(演員們大笑,喧嘩著)別吵!聽我說!(向男主角)是的,殼,那就是說,徒具理智沒有本能來充實,那這理智就是盲目的。在這“劇中人扮演的遊戲”中,你代表理智,你太太代表本能,你扮演你該演的部分,而且,你就是你自己自由意誌的傀儡。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