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角:(伸直手臂,手心向上)我?不懂。
導演:(回到原位)我也不懂。我們繼續吧。等著看結尾是什麼。(自信地)你臉部應四分之三向正前方。否則,有這樣莫名其妙的對話,再加上聽不到你聲音的聽眾,那就完了。(又拍手)現在,重新開始吧!來吧!
提詞員:對不起,先生,我能再進我的箱位去嗎?這裏是風口。
導演:當然,當然!進去吧!(同時,舞台看門人頭戴草帽進入觀眾席。他走下通道,上舞台,向導演宣稱六個劇中人的到來?六個劇中人已進入觀眾席,保持距離的跟著看門人,迷惑而窘困地環顧四周。任何人試圖要將此劇本搬上舞台時,必須盡量防止這六個劇中人和公司的演員們混淆在一起。因此,當這六個劇中人在舞台上時,要配合著戲劇指導,將這兩組人安置在不同地方,以對比的燈光照射,如此將有助於了解劇情發展。但在這裏有一個最恰當而又有效的方法,那就是六個劇中人采用特殊的麵罩:一種特殊材料製造,縱使在流汗時也不會變軟的麵罩,質料輕薄,在眼睛、鼻孔和嘴巴附近剪開。這也可以使這出戲的內在涵義顯露出來。六個劇中人事實上不應以幽靈形態出現,而是塑造的真實人物,想像力中不變的組合,因此,比演員們不固定的扮演更加真實。這些麵罩有助於加深人物符合藝術造型的印象,每一個角色的表情因其內在感情的流露而呈現出固定不變的樣子,因此:父親是自責的,繼女是憤恨的,兒子是輕蔑的,母親則是憂傷的。在她的眼圈和麵頰上應固定著蠟淚,她打扮得像悲傷母親上教堂的形象。他們的衣服由特殊布料,特殊設計製成,不豪華,有像雕像一般僵硬而滿滿的折縫。總而言之,不像你在市麵商店中買的布料,在任何裁縫店中剪裁縫製的衣服。父親是一個50歲左右的人,兩鬢頭發稀少,但還沒禿頂。濃厚的胡須環繞在他仍舊年輕的嘴上,嘴邊帶著一種空淡的無意義的微笑。他膚色蒼白,有一副很寬的前額。有一雙藍色的蛋形眼睛,明亮而銳利。穿著一條淺色的褲子和一件深色的上衣。他的舉止有時冷酷粗暴,有時溫柔和緩。母親看起來像被羞恥和自卑的重擔蹂躪著,恐嚇著。她穿著最樸素的黑衣服,戴著一個寡婦的絲綢麵紗。當她揭開麵紗時,便露出蠟似的毫無憂戚表情的麵孔。她的眼睛永遠往下垂著。繼女,18歲。傲慢,幾乎是沒有禮貌地。她也穿著孝服,但外表卻有一種令人耳目一新的雅致。她對她弟弟(14歲,也穿著黑服)的膽小、苦惱、謙卑的樣子表示輕蔑;但對她的小妹妹(約四歲,穿著白衣服,腰結著一條黑絲帶)卻非常溫和。兒子,22歲,很高,對父親帶一種嚴厲的容忍的輕蔑,對母親則傲慢不理。他穿著一件淡紫色的外套,頭部有一條長的綠圍巾。)
舞台看門人:(手裏拿著帽子)對不起,先生!……
導演:(粗魯地回答)幹什麼?
舞台看門人:(怯弱地)這幾個人要見你。(導演和演員們吃驚地轉過身,俯視著觀眾席。)
導演:(憤怒)我在排戲,你也知道我在排戲時是不許任何人進來的!(又轉向這一家人)你們是誰?你們要做什麼?
父親:(向前一步,其他的人也跟著他,走向舞台旁的階梯)我們是來找一個作者的……
導演:(半怒半驚)一個作者?什麼作者?
父親:任何作者都可以,先生。
導演:但是這裏根本沒有作者。我們不是在排演一個新的劇本。
繼女:(很活潑地衝上階梯)那更好!先生,我們可以作你的新的劇本。
某演員:(從其他演員的批評及嘲笑聲中走來)哈!你們聽見了沒有?
父親:(跟著繼女上舞台)當然,但是如果作者不在這裏……(向導演)……除非你願意當一個作者?(母親抓著小孩的手,男孩子爬上階梯的第一階,停在那兒等候著。兒子不高興的待在下麵。)
導演:你是在說笑話?
父親:不,老天爺,啊!先生,正好相反,我們給你帶來了一個充滿痛苦的劇本。
繼女:我們能使你賺錢呢。
導演:拜托你們走開好不好?我們沒有工夫和瘋子廢話。
父親:(受損傷地,平穩地)嗬,先生,你當然知道人生是充滿無盡的荒謬的;這些荒謬是夠厚臉皮的,它們不需要什麼真實的外表,因為它們是真的。
導演:究竟他說些什麼呀?
父親:我說,強迫一個人去做與眾不同的事就可以叫作瘋狂,也就是說,為這些事創造一些合理的情節,使它們近乎真實。但怨我直言,如果這就是瘋狂,它也是你們這職業存在的原因。(演員們現出激動與憤怒的樣子。)
導演:(站起身來審視著他)是這樣子的嗎?對你來說,我們的職業就是瘋子的工作了?
父親:嗯,使不真實的事看似真實……並不是真正必要,隻是為了好玩。……難道你們的工作不是在舞台上給虛渺的劇中人物以生命嗎?
導演:(很快地替那些憤怒的演員們發言)我告訴你,親愛的先生,演員的職業是個高尚的職業。時勢所趨,時下的新戲劇家們隻給我們一些愚蠢的鬧劇,叫我們當傀儡而不代表活人,我們卻覺得在舞台上把生命獻給那些不朽的藝術作品正是我們的光榮哩!(演員們非常滿意,為他們的導演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