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憤怒地向繼女)這是猥褻的。
繼女:猥褻?錢現在在那兒,在巴其夫人店鋪後麵的一個淺藍色信封裏。巴其夫人的店鋪。你們知道巴其夫人嗎?她是一個以賣“袍子和大衣”為名引誘許多良家婦女入網的女人。
兒子:他給她這一百裏拉,讓她來壓製我們。事情是這麼發生沒錯,但你該知道,他並不是真正要背這個黑鍋的。
繼女:哼!哼!可是也差不多呀!(她大笑起來。)
母親:(站起來反對)丟人哪,女兒,丟人哪!
繼女:(即刻回嘴)丟人!這是我的報複!我急於要演這幕劇!那個房間……這邊是陳列大衣的櫥窗,那邊是沙發床,鏡子,屏風;窗前小桃心木桌上就放著裏麵有一百裏拉的淡藍色信封,我看見了它。我本可以拿到它的。但是你們諸位應該轉過臉去:因為我全身幾乎沒有一點衣服。但是我不會臉紅,該臉紅的是他(指父親)。但我告訴你們,他當時臉色非常蒼白,非常蒼白。(對導演)你要相信我。
導演:我早就被你弄糊塗了。
父親:當然,你會被她搞糊塗。先生,行使一點你的威權,先讓我說話吧,不要理這個厲害的女孩子,她想要隱瞞合理的解釋並卸責於我。
繼女:這裏不是噦噦唆唆講故事的地方。
父親:我是要——解釋。
繼女:好,說你的理由吧。(這時,導演回到舞台上維持秩序。)
父親:那就是亂子產生的原因?在我們所說的話裏。我們每人心裏都有一個整體的世界,每個人都有。我把我內心對於一件事的價值和意義的主觀見解訴諸語言,而聽這話的人照例把它們按著每個人的觀念翻譯出來,我們怎麼會達到互相了解的地步呢?我們覺得我們已經互相了解了,其實卻不。你們想想:我對這個女人(指母親)的憐憫心,她把我對她所有的憐憫心都視為一種最猙獰的酷刑。
母親:你把我趕出了家門。
父親:聽見了嗎?我把她趕走!她深信是我把她趕走的。
母親:你會說話,我不會,但是請你相信,先生,在他娶我之後……誰知道他為什麼娶我?我很貧窮,出身卑微……
父親:我就是因為你謙卑才要你的啊。也因此我愛你,相信……。(他見她向他搖手,就停下來;他了解無法使她明白,張臂做絕望狀,轉身向導演)看吧!她否認。這真傷感情,先生,傷感情!她裝聾作啞,心理上的裝聾作啞,她有一顆感情豐富的心,是的,關心孩子們;可是她是聾的,心理上、腦筋上的聾,聾到藥石罔效!
繼女:(向導演)好,但是請問:他的聰明又幫助了我們多少呢?
父親:假使我們都能預先看出我們所做的好事可能引起的惡果。(在這期間,女主角兒男主角與繼女調情,如坐針氈;至此便向前走了一步,問導演說。)
女主角:對不起,我們今天還排戲嗎?
導演:當然,但是讓我再聽一下子。
少年主角:這真是件新鮮事。
女童星:實在有趣!
女主角:是的,對於那些喜歡這種事的人。瞟了一下男主角。
導演:(向父親)請你給我們解說清楚吧!(坐下。)
父親:好吧;聽著!我雇了一個很窮的人,做我的書記,他非常忠心,很了解她(指母親)。他們彼此了解,他們之間沒有什麼曖昧,什麼都沒有,他們了解自己的處境。他們沒做錯,甚至都沒想到壞的方麵去。
繼女:所以,他替他們著想,設計謀。
父親:沒的事。我希望成全他們——我承認也是為了我自己的好。後來事情弄到了這樣一個地步:沒有一次我說一句話,他們不互相望一下。他們以眼示意互相默商怎樣聽懂我的話,怎樣使我不生氣。你知道,這已夠使我時時發怒,時時在無法忍受的憤恨之中了。
導演:對不起,當時你為什麼不辭退那個人,你的書記呢?
父親:問得好,我正是這樣做了,先生,可是,接著我便看見這個可憐的女人像失了魂似的待在家裏,彷佛是一個無主的畜生,被人收留的畜生一樣。
母親:不,不,那是……
父親:(忽然轉向母親)你的兒子,對不對?
母親:他先搶走我的兒子的。
父親:但並不是出於殘酷。我為的是叫他在鄉下多接觸泥土,長得健壯一點。
繼女:(冷諷地指兒子)那看看他吧!
父親:(很快地)呃?他長得這個樣子,是我的錯嗎?我替他在鄉下找了一個乳媽,一個農婦,因為我覺得她(指母親)身體似乎不太好,雖然她出身低微。我說過,這正是我娶她的原因。這件事似乎沒什麼道理,但也是過去了!我一直對於某種道德健全的人有一種特別的熱情。(說到這兒,繼女突然大笑)啊,叫她不要笑吧,我受不了!
導演:不要笑,我聽不清楚,老天爺。(當導演斥責她時,她的笑聲突然中止,退縮到一旁。導演又從舞台上下來想看看舞台效果。)
父親:我那時的確一刻也無法再和這個女人(指母親)相處下去;相信我,並不是因為她使我生氣。這種想法使我覺得身體也不舒服了,又因為痛苦——確確實實的煩惱,使我覺得都是為了她。
母親:因此他把我趕了出去!
父親:當然要這樣啊!是的,我把她交給了那個男人,讓她脫離我的束縛。
母親:也好讓他自己自由。
父親:是的,我承認。對我也是一種解放。不想卻惹了大禍。我發誓,我的動機是好的,多半是為她好、少半是為我自己好。(他雙手交叉在胸前;而後,忽轉向母親)我並沒忘了你,在那個人把你帶到另一個城市以前,我每天都偷偷地看著你。他注意到我對她有興趣,他真呆,因為那種興趣完全是純潔的,完全沒有什麼卑鄙的動機。我帶著令人難以置信的關心來望著她的新家庭成立起來。甚至她(指繼女)都可以做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