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女:(跑過去製止她的母親)鎮靜一點,媽媽,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吧!

父親:(同時也跑過去)鎮靜一點!鎮靜一點!坐這裏!

母親:那把這個女人趕走!

繼女:(向也跑來的導演)我的母親在這裏是不可能的。

父親:(也向導演)她們是水火不容的。因此,我們來的時候那個女人並沒有和我們在一起。如果她們碰在一起,你知道,一切事情就都要完了。

導演:不要緊,不要緊。這不過是初次的粗排,隻要把每個關節知道清楚就行了,即使亂一點也不要緊。(轉向母親把她送到原來的座位上)好了,好了,親愛的太太,鎮靜一點,坐下吧。

繼女:(同時,又走到巴其夫人麵前)來,夫人,開始吧!

巴其夫人:不,不,謝謝吧。你母親在這裏,我什麼都不做。

繼女:啊!快開始吧!把那“要和我談談心的老先生”帶進來吧!(迫切地向大家)這段戲無論如何是要演的!——來吧,繼續吧!(向巴其夫人)你不演,就走開吧!

巴其夫人:是的,我走!我走!我當然要走!(她戴回假發,傲慢地望望惡作劇拍手的演員們,怒衝衝地走了。)

繼女:(向父親)現在你進場。你不用出去再進來。到這裏。現在讓我們假設你已經進來了。就是那樣!現在我低著頭在這裏,做出拘束的樣子。來,大聲說話!用那種腔調,那種特別的腔調,說:“你好哇,小姐。”

導演:(走向前)喂!到底你是導演還是我是導演?(向父親,父親做茫然,手足無措狀)到那邊去,是的。到台後去。用不著離開舞台,到了那邊立刻走回來。(父親照做。起初臉色發白,神情狼狽。漸漸地被自己舉動的真實性所動,再走回來時,已有笑意,彷佛仍不知道此劇的結局。演員們凝神地望著。)

導演:(小聲地,匆忙地向提詞員)預備好!快預備記下來。

——景——

父親:(走到前麵,用一種特別的腔調說)你好哇,小娃!

繼女:(低著頭,厭惡地)你好哇!

父親:(從她那幾乎遮住麵部的帽子下打量著她。注意到她很年輕,一半由於禮貌,一半由於怕這件事損及自己名譽)啊……——我在想,你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裏吧?呃?

繼女:(動作如前)不是,先生。

父親:你以前也曾來過,呃?(見繼女點頭)不隻一次嗎?(他等著她回答,又從她的帽子下打量她,微笑說)唔,那現在就用不著這樣了……我可以幫你把你的帽子拿下來嗎?

繼女:(即刻搶先地,不再厭惡地。)不用,先生。我自己拿下來。(很快而緊張地把它取下)(母親這時與兒子和時時跟著她的兩個小孩在旁邊看著,在舞台的另一邊,和演員們形成兩個不同的團體,現出不安之狀,隨著父親和繼女的對話和動作,呈現出憂傷、輕蔑、焦慮、恐懼的表情。時而掩麵,時而低叫著。)

母親:啊,我的天,天啊!

父親:(聽到這低叫聲,臉色在瞬間僵化,但很快又恢複原來的腔調)把它交給我吧。我把它掛上。(從她手裏接過帽子)但是像你這樣可愛的小姐應該戴一頂漂亮的帽子才配啊!過來幫我從這些貨裏挑一頂好不好?

女童星:(插嘴)喂,少胡來了,那都是我們的帽子啊。

導演:(憤然)少廢話!不要出聲!拜托不要開玩笑了!搞清楚這是舞台!(轉向繼女)請往下說吧!

繼女:(繼續下去)不必,謝謝,先生。

父親:不要客氣了,不要說不必了。你一定要拿一頂。你不拿我就要生氣了……這兒有幾頂不錯的。巴其夫人一定也很高興。要不然她擺這些在這裏做什麼?

繼女:不,不!我不能戴!

父親:啊,你是怕戴一頂新帽子回家家人們會怎麼想,是不是?不要想這些了,你知道如何處理?要怎麼告訴他們嗎?

繼女:(進退維穀,叫著)不,不是為那個。我不能戴它,因為我是……你看……你也許已經注意了。(示其喪服)

父親:穿孝裝!當然。請你原諒我,我確實是已經注意到了。我十分抱歉。相信我,我真的很抱歉。

繼女:(強壓自己的憤怒和嫌惡)算了吧,算了吧,是我應該謝謝你。你用不著抱歉或者自責了。不要再想我所說的話了吧。你知道,甚至我……(強笑)我也必須忘記我是穿孝的。

導演:(插口,轉向提詞員,上舞台)停一會!停!不要把這個寫上。把最後那句話刪去。(指向父親和繼女)好,真是好極了!(單獨向父親)現在你可以按我們準備的接下去。(向演員們)贈帽子的那一段很好,是不是?

繼女:啊!但最好的地方就要到了。為什麼不讓我們繼續演下去呢?

導演:忍耐一會!(又向演員們)當然,這一段必須要演得細致些。

男主角:——從容自在些——

女主角:不錯。不過,那沒有什麼。(向男主角)我們倆現在可以試一試嗎?

男主角:隻要我……好吧!讓我去預備進場吧。(下,預備上場。)

導演:(向女主角)聽著!你和巴其夫人中間的戲已經完了。我以後一定把它好好地寫出來。你站在……喂,你要到哪裏去?

女主角:等一會。我要把我的帽子戴上……(走到帽架前,拿了一頂帽子。)

導演:好!你站在這裏,低著頭。

繼女:(開玩笑)但是她並沒有穿著喪服呢!

女主角:我將來會穿的,而且會比你還好看。

導演:(向繼女)不要說話,隻管看!你也會在這裏學點東西呢。(拍手)來,來,來!進場吧!(台後門開,男主角打扮成一個老滑頭的樣子,輕鬆滑稽地入場。二人的表演從第一句話起就截然不同,雖然並不帶摹仿的痕跡,而且,還是修正過的。但,很自然地,繼女和父親見男主角和女主角說話的詞句和表現方式完全不同,時而以手勢,時而微笑,時而抗議,沒有一點他們自己的影子,他們的驚訝,他們的痛苦,不久就可看見。提詞員的聲音由箱位中傳來,清晰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