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辦公區內所有設備一應俱全,跟任何情報機構一樣,這裏缺少的是季節感,缺少外部世界的生氣。大樓的內部環境一年四季沒有絲毫變化,在特列霍夫看來,在這裏工作的人--內務部的高級刑偵參謀和警備助理們,也被整個環境同化了,全都變成了現代機械的某一部分,放棄了人類特有的活性,但卻擁有同機器一樣快速運轉的中樞神經和大腦。五層的監控大廳是一個超高設備層,這裏彙集了所有信息收集和處理設備、監控終端,但大廳裏並不見一絲繁亂,到處靜悄悄的,除了值班員們敲擊鍵盤的聲音,就是裝載了大容量數據處理設備的機房發出的輕微嗡嗡聲。在這裏,莫斯科被分為十二個警戒區,每個區域都有相應的警衛係統及時向上級彙報情況,有些彙報還有實時記錄信息和處理錄像。整整一麵電視牆占據了大廳的顯著位置,足足有普通的三層樓房那麼高,擁有一種壓倒一切的態勢。數據牆上的十二塊熒光屏上顯示的是各監控分部發來的重要監控數據,數據有時候是密碼標示的,瞬間又變成實際監控攝像、某一地區超近距離的特寫或是鎖定在快速路上的一輛飛馳的汽車。所有調整隨監控參謀的實際需要相互切換。整個裝置除了這個巨大的顯示屏外,後麵還有裝滿兩大間屋子的數據處理器。這是內務部科研司的專家們花了十幾年時間鼓搗出來的新型監控儀,代替了原來使用的歐洲進口設備。據內行透露,並不是歐洲名牌數據設備不耐用,而是它們趕不上俄羅斯特警部的現實需要。新家夥就好多了,它不但能夠同所轄區域的所有電子監控設備相連,也能同俄羅斯上空的同步衛星相互取證,也可隨意將固定和移動電信網絡的信息圖像化,與所有蘇聯式的監控手段接軌。這恰恰是歐洲的通信設備開發商疏於研究,或根本不入門徑的。在這幢大樓內的所有最高級別的監控設施實際上都是俄國製造的。經曆了整個混亂的九十年代,俄羅斯大地上的一切開始慢慢複蘇。原有的價值觀念和俄羅斯人信守了上千年的傳統,都在逐漸回歸它們舊日的軌道。實時顯示-通聯裝置不愧為俄羅斯製造的樣本--它外形巨大,延續了蘇聯時期工業製成品的風格:蠢笨、不計工藝、但結實耐用,而且操作簡單,特列霍夫剛接觸這些設備的時候,著實為這個大家夥的用途吃驚不小。他可以通過網絡跟蹤嫌犯,無論他走到莫斯科區的任何地方,監控台都能保證至少有一種手段讓他處於監控的範圍內。一個身處莫斯科重點監控區域的人,想躲開這個電子係統的監視幾乎是不可能的,而所謂的重點監控區域完全可以隨機界定,它的範圍可以涵蓋莫斯科城市的各個角落。

交班會九點整在監控中心六層的會議室進行。會議室就在監控大廳的上方,透過環形玻璃牆,監控大廳的一切一覽無餘,會議室的人不但能觀察整個監控中心的實時影像情報,還能夠同任何一個坐標點的監控單元聯絡通話。透過一層厚厚的玻璃牆,可以看見下方所有監控參謀和判讀值班員的一舉一動,而下麵的值班參謀隻能在接通時在顯示屏幕上看到詢問某個事件細節的領導。參加會議的是包括特列霍夫在內的監控中心高層領導和值班主任,他們將二十四小時內莫斯科及其周邊所發生的重要事件做整體研究彙總。室內布置得像一個圓桌會議廳,除了值班首長--必定是防衛區的某位將軍--坐在正對門口的位置外,其他部門領導圍坐四周,不分高下。這是一個很有意味的布置,因為實際上,在這幢監控中心包容著內務部的兩大部門,特警監察部和地方警察部,前者雖然名銜顯赫,但成立的時間很短,機構建製還處於不斷完善之中,組成人員來自整個內務部的不同部門,而警察部隊憑著龐大的編製係統和根植城市各層麵的老資格,對特警部隊的存在不以為然,但每遇重大事件總是被後者搶了風頭,這不能不讓城市憲兵大感不快。特列霍夫在特警部隊任副總指揮,自然清楚這裏的利害,他一直認為監控大樓裏的一切並不和諧,亟待做一次係統性的調整,但目前他也隻有忍耐。總值班長聽取了各方彙報後,就一些事務性的問題做了部署。有自己的正職在場,特列霍夫隻是在聽,既沒有彙報安排,也不插話,況且交班會的內容並沒有激起他的興趣。他留著一隻耳朵聽著各值班領導的要情報告,一邊打開會議桌上的電腦,掃一掃各方麵的內部資訊,幾秒鍾後便進入了警察戶籍管理中心。他一早趕來開會就是因為隻有這裏的電腦才能進入警察內部網絡。很快,他就檢索出分片警情登記網頁,找到了希爾諾夫的死亡記錄。

這裏的記載還是比較詳細的,或者說,那些最初的記錄還沒有被哪個癡頭呆腦的警察整編或者刪除掉。記錄顯示,希爾諾夫是死於前天晚上十點半左右,死因為心絞痛並發症。而死亡來臨之時,並無任何證人在場。發現死者的是他的烏克蘭用人,時間已經是第二天,也就是前一天的早上七點半鍾。希爾諾夫的遺體現停放在斯維克達爾醫院的太平間。特列霍夫皺起了眉頭:看來他今天有得忙活了,他很快將幾個重點細節在自己的本子上做了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