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遺屬?這個希爾諾夫有後人嗎?”特列霍夫警覺起來。希爾諾夫的案卷中沒有提到任何親屬和繼承關係,這倒不像是無意被忽略掉的。

“跟後人也差不多。”羅曼斯基臉上現出一種精明相,好像解釋這些事情並非他的責任,而是完全為了特列霍夫著想,“也就是一直料理他生前事務的建築協會。他沒有什麼家人,這你一定已經知道了。”

“尤裏卡建築師協會?”

羅曼斯基點了點頭,“這個建築師協會跟我們的關係倒是十分密切,我們的新辦公地就是他們設計建造,這你也許清楚。”

特列霍夫聳了聳肩膀,但沒有說什麼。

“你還沒看出來?否則,這麼一個蘇聯時期的工程建築家死了,總會弄出點兒動靜來的。看看媒體吧,連一個簡單的訃告都還沒見到,也許不會見到了……我們這兒對這位昔日名人的死沒有任何異議。再說,他是個虔誠的天主教徒,你知道,他們的葬禮另有一套喪葬儀式的,恐怕他那些人不願看到咱們的人到場。我想,葬禮不一定很隆重,但是,說不定總統辦公室都會送上一個花圈的。”

“當然了,這樣的話,任何驗證也就不必了。”特列霍夫不緊不慢地說,但羅曼斯基很快明白了他的潛台詞--看來特列霍夫盯上了這件事。“如果你真要詳細調查,我看也是白費工夫。坦率說吧,這裏沒有嫌犯,也沒有動機。誰也不能對一個老人的死提供什麼有偵破價值的東西。要是把這件事當個案子退到下麵去,讓他們繼續偵查,你能想象得到分局會怎麼處理這件事的。莫斯科每天平均有一百五十個老人死於各種場合,有死在地鐵站的,也有死在自家餐桌上的。上個禮拜,有個八十六歲的老家夥,身體硬朗得很,進家門時讓他那過分熱情的牧羊犬一撲倒地,立刻就斷了氣。你說,誰會去有意保護這種現場?”他看了看桌子上的一疊案卷,用一支筆輕輕敲擊著桌沿,“如果不是因為死者的身份,轄區警局也不會把他的死通知我們,我們也就是聽聽新聞就行了。如果你想幹,這個案卷就交給你們處理好了。”他冷冰冰地看了特列霍夫一眼,不過後者看來主意已定,等著他把整個案卷交出來。

“好吧。”羅曼斯基一抿嘴,站起身從櫃子裏拿出一個公文夾,“從此這件事情就是你的了,我會通知下麵的警察局的。給我在這兒簽個字,我們警察就不再過問這件事了。”

特列霍夫暗自慶幸自己來得及時,慶幸這件事還沒有太多人過問,否則他不會這樣輕易拿到它的。感謝這個羅曼斯基,還讓他掌握了一些新的情況,了解到了警察們對這件事的看法。

出了刑事偵查廳,特列霍夫的心情變得更加沉重。他熟悉這種感覺,那是一種遇到可疑問題時他內心的一種直覺帶來的必然反應,這種反應提醒他事情必有蹊蹺。他知道,既然從案卷本身無法了解更多東西,他就隻能從另一個側麵切入了。

你若是隻雄鷹,就要靜待時機到來,因為你的力量足夠強大,隻要有機會,草原上的小動物都會成為你的獵物;而當你不過是一隻草原上的兔子,雄鷹的機會對你來說便意味著死亡。

現在看來,這句寫在畢業冊上的留言,幾乎成了斯季瓦事業上的一句讖語。

的確,當你已經等待太久,那個顯露才華的機會還是沒有到來,你就難免隨遇而安,甚至懷疑自己的本質,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一隻伺機獵食的蒼鷹,還是苟且偷安,畏首畏尾的兔子。

到這一年的春天,斯季瓦,也就是葉甫塞伊·斯瓦多斯拉維奇·尼亞科夫上尉已經在監管中心待了整整兩年,已經開始懷疑自己根本就不適合當一名警察,雖然他曾是一位反恐特工隊訓練班的高材生。他每天坐在監控中心的值班位上,等待那些足以寫入他履曆表的重大事件。不過,到目前為止,他的履曆表上還不過是些簡單的基礎數據--年齡二十六歲,身高一點七八米,俄羅斯族,受過高等的特種兵和特警雙重訓練,獲得高評分,工作成績優秀,目前為特警部隊上尉軍銜……此外再沒有什麼內容了。斯季瓦工作後不但沒獲得過什麼突出的戰績和戰功,就連一次像樣的外勤也沒有出過。

斯季瓦的崗位是監控中心的五層的值班大廳。巨大的電腦顯示屏高高懸在他的座位上方,辦公桌上也有一個縮微版的屏幕,霸占了他的大半個視野,讓他的辦公台看上去像是一台打開的大號手提電腦。兩年來他不動窩地一直在這塊地方工作著。如果大環境不發生什麼特殊情況,他的工作就是監控任務組的輪流值班,守望組裏分給他的地段,一個居民稀少、林木覆蓋很廣的城南區域。發生可疑情況時及時通告地方警局出警處理。大廳裏的所有值班軍官共同麵對大屏幕的戰略圖,同時在自己的小戰場上堅守陣地,穩紮穩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