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這兒待了快兩年了吧,”特列霍夫隨手翻看起了桌上的幾本案卷,問道。

“對,差半個月就滿兩年了。”斯季瓦說。他心裏暗想:這個不大露麵的領導,該不是調我去凶殺案組吧?凶殺組人手多,來源雜,但如果安排得開,每個特警隊員都要去那兒鍛煉半年。

但特列霍夫說的話卻讓他感到莫名其妙。“斯季瓦,你這兒今天不會有什麼大事兒吧……你是不是能跟組裏請個假,跟別人換個班?”

這可不像是他的上司說的話。斯季瓦莫名其妙地看著特列霍夫。

“我……我想請你幫個忙,去幫我上車站接一個人。”他看了一下表,“十點三十分有一趟車,巴維列茨卡亞車站,我暫時脫不開身,麻煩你去把他給我接來。”

斯季瓦沒有想到,頂頭上司派他單獨外出,可執行的並不是什麼特殊任務,倒好像是派他臨時跑跑腿。他馬上跟監控組長告了假,將自己的監控區轉給監控總調度,便動身前往市中心。

交代完這項特殊任務時,特列霍夫又特意看了看手表,好像這是一次計時賽跑一樣,對斯季瓦說:“時間剛好來得及,你用不著動用公車,坐大巴到環城路,再換地鐵就到了。”斯季瓦領受了指示,出了監控大樓,沒去車場搭乘每小時三班的進城公用巴士,步行出了大院,在公路上攔下一輛即停大巴。大巴在進城的車流中慢騰騰地爬行了半個小時,終於到達莫斯科城北的地鐵終端,斯季瓦搭上地鐵,徑直趕往市中心的巴維列茨卡亞車站。

時間還很寬裕,斯季瓦想先了解一下周邊的環境,便繞開那個直通火車站台的出口,從廣場另一頭一個相對僻靜的出口出了地鐵站。然後再從地麵跨過幾條交錯的車道朝車站走去。廣場周圍車來車往,但是站前廣場上卻行人稀落。時間是十點十八分,上午的太陽照在車站那暗綠色塔樓的屋脊上,也讓廣場上剛剛維修過的米色地磚上呈現一種暖洋洋的金色,顯得怡然而靜謐。不過,這靜謐的表麵下還潛藏著另一番景色。巴維列茨卡亞是莫斯科通往南部地區的交通終端,大部分往來於莫斯科和俄羅斯南部地區的旅客列車在這裏停靠,是俄多民族的南部共和國進出莫斯科的主要幹線,也是監控設施最齊備最嚴格的車站之一。實際上,這裏十幾年間一直是防範恐怖活動的重點。從這裏始發到達卡斯特拉共和國首府巴赫拉瑪爾的列車每周三趟,它們曾一度為恐怖分子襲擊的重點目標。幾年之內,鐵路沿線一帶曾經發生過多起襲擊事件,而武裝分子也曾經試圖通過旅客運輸輸送物資,因此這條線路的運輸活動一直受到嚴密的監控。

眼下,這裏好像回到了風平浪靜的年月,廣場上秩序井然,顯得風平浪靜。斯季瓦十分清楚,這座車站上的所有設施已經做了重大布置和調整,最新的現代設備布設到了每一個犄角旮旯,地方警署已經沒必要在這塊彈丸之地部署重兵,這種防範措施已經過時,取而代之的是車載全程監控設施和站台上的電子眼以及各種專業掃描、透視儀器。監控探頭早在暗處對準了列車和進出站台的每位乘客,而出站閘口上的幾個特殊小裝置完全能夠在瞬間辨認出旅客行囊裏的任何可疑物品,隨機采取防控措施。

站台上人來人往,行色匆匆。站台的盡頭有一個流浪藝人在拉手風琴。對一些經常路過此地的人來說,那些流浪藝人和小商小販已經成了車站內外通道的裝飾和參照物,他們互相依存,各自的地盤早有劃分,一個新來的藝人想要討口飯吃,沒有警察的幫襯根本就無法在此立足。但斯季瓦還從未見到有人在站台上拉琴,不禁仔細看了兩眼。琴師是一個外形魁碩的男人,六十歲左右,一頭長發攏到耳後結成一個馬尾結,黑色的頭發裏摻雜了一縷一縷的銀絲,下巴上一撮黑色的胡須和著音樂節拍上下抖動,儼然一副陶醉的音樂家模樣。那架有些古舊的手風琴在他的手裏像一個小玩具,拉伸、縮緊,薩拉薩蒂的那首著名的曲子被他改變了切分,聽上去顯得輕鬆快樂。斯季瓦想,流浪藝人的日子也許算得上一種快意人生,至少他們懂得樂天知命,隨遇而安,還擁有那種富裕生活中的人無法享受的自由。匆匆的人流裏總是有人停下腳步,在琴師腳邊的琴盒裏扔上幾張小額鈔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