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實在不情願離開那個包廂。他真希望自己能留在那裏,留在她的身邊!

上帝又一次聽到了他的祈願:身後不遠處那個包廂門再度拉開。

“斯季瓦--”

卡特琳娜探出頭來,朝他招著手:

“來吧,現在您可以進來了!”

病人的擔架被推進手術室後,醫護人員身後的那道自動門又重重合上。

護理員把白色床單遮蓋下的病人從擔架車抬上手術台,這讓幾個小夥子費了不少力氣--病人的身體太沉,四肢僵硬難於擺布。這要歸功於站在一旁的D博士,這位心理學專家和特護區總監剛剛為病人施了麻醉藥劑。博士手上擺弄著一支解藥針,他要病人盡快恢複神誌,或者說恢複他所需要的那部分神誌。

巨大的無影燈吊在屋頂,一台CT機模樣的設備擺在手術台邊。年輕的護理員把病人的兩手用皮帶固定在床邊的鋼管上,這是專門針對具有暴力傾向患者的防範措施,確保手術安全進行。安排完畢後,多餘的人退出手術室,屋裏隻剩下D博士和他的助手。

參與這次手術的客人與往常不同,並非一般警探或檢察院的代表,而是一位部級首長。D博士猜測,這白色被單下的的人物不是惡行累累的罪犯,就是重大案件的人證。這病人的體質超乎常人,脾性更是難以駕馭,特殊療法是否能在他身上發揮效果,讓內務部的官老爺獲得有價值的信息,實在讓D博士捏了一把汗,更讓他不敢有絲毫的馬虎。現在,這位大人物和他的兩個隨身參謀就坐在隔間的監控台前麵,透過單向的玻璃牆注視著手術室裏發生的一切“‘心理深層掃描’能激活患者的具體層麵的記憶,用生物物理幹預法開啟那些緊鎖的門,瓦解患者的防範意識,讓我們隨意訪問裏麵的東西。”D博士對助手講解道。雖然他的療法在理論上並無創建,無外乎弗洛伊德和實用主義心理學的翻版,但他發明的導向儀卻是世界首例,具體的操作手段和儀器硬件一旦經過足夠的案例證明有效,他就會揚名國際。助手專注地盯著導師的一舉一動,急於了解其中的奧秘。

一針下去,手術台上的病人漸漸恢複了知覺。D博士打量了一下病人慘白的臉,掀起他身上的白色床單檢查了一下,然後按動操作台上的幾個按鈕,讓無影燈的光線暗了下去。助手在病人的身上安放各種導線,再把紅色綠色的線頭接撥到機器上,而後,屏幕上現出了腦波的圖形,博士用一個旋鈕將圖形調整到了一個固定範圍,一邊觀察著病人的表現。病人輕微抖動起來,好像身體在抵抗穿身而過的電流,突然又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軟下去,不再掙紮。

這時候,幾個一直待在隔間的人走進了手術室,站在了D博士的身後。內務部的官僚用一副深色的大墨鏡遮擋了大半個臉。D博士暗自吃驚。警察特工他見識過不少,但從來沒像今天這樣神秘莫測。他暗暗祈禱自己的記憶突破法好好表現,千萬不要出什麼差錯。

“很好,根納吉·費奧德洛維奇,我都看到了,”大人物肯定地說,嗓音厚重有力,“我查閱了您的檔案。您是我們整個係統的最高級別的心理醫師,上到俄羅斯的航天員的選拔測試,下到一個普通的殺人犯的招供,有了您,再有難度的問題都不在話下。”高官把一隻手放在博士的肩膀上,另一隻手心不在焉地撥弄著手術架上的幾樣東西:手術鉗、注射器和眼部神經幹擾電子探頭。D博士心想,這隻手碰過的東西,就難保完全了,但他隻當沒看見。

“他能聽見我們的話嗎?”高官問道。

“不,現在病人已進入深度的自我狀態,不能聽到任何東西,直到我發出指令,他才能聽到。他會俯首帖耳的,到時候,您問什麼他就會回答什麼。”

“就是說,他的大腦完全交由您來控製了?”

D博士點點頭,不無驕傲地說:“我在這個領域的研究,還有這套設備的成型,應該說是以古典心理學的現代化。”

“嗯,”從高官露出的下半個臉上的表情看,他十分滿意。“我需要他腦子裏藏得最深的記憶,首先要知道他的自我藏在了什麼地方,到底藏了多深。”

高官外行的措辭讓D博士感到有趣。一個人如何藏匿自我?藏匿自我可不像戴上一副墨鏡那麼容易,除非是瘋子。瘋子是弄丟了真實自我的一種存在,如果一個人總在極力藏匿自我,他就難免變成瘋子。

“等一會兒就會見分曉了。”博士扭開了機器上的幾個開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