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章 楚什波格的魔鬼(2)(1 / 3)

幾分鍾簡短但愉快的交談後,老者滿意地掛斷電話。

他在酒吧台前選了兩樣點心,兩片熏牛肉,一杯當地的紅葡萄酒。悠閑之中,他從衣袋裏掏出一副小巧的耳機,調出手機的收音機功能。每到一個新地方他都要先收聽一下當地的電台,用這種最為便捷的方式了解該地區的發展狀況。這個邊遠山城在向人們說些什麼?它到底能聽到多少來自外界的消息?

入夜,巴赫拉瑪爾的天空呈現出大山腳下常見的那種深藍色。一輪明月躍上山脊,緩緩向上攀登。酒店裏,一盞盞水晶吊燈將整座廳堂照得通亮,大堂一角的酒吧成了爵士樂手的天下。身穿白色外套的黑人歌手在模仿著爵士樂前輩低聲吟唱,一位妙齡少女躲在巨大的白色鋼琴後麵為他伴奏,琴聲合著人聲,與卡格拉的清朗之夜相互交融。外麵,一輛黑色林肯轎車緩慢爬上環形車道,一個中年男人走下車,一身深藍色的公務裝,一副深色眼鏡。一輛俄產新型臥車隨之而至,從上麵下來兩個年輕男人,手裏提著沉重的公文箱。兩個隨從跟著大亨模樣的男人走進大廳。老者別過頭去,不再留意這幾位來客。那些受雇除掉競爭者的黑幫殺手,難道會認不出一副漂亮墨鏡掩飾下的真實麵孔?雖然俄羅斯土地上的政治和人文環境今非昔比,但卡斯特拉好像仍然留在過去的年代,它依然是俄羅斯版圖上的一塊危機四伏之地。金錢、權利、地盤勢力的爭奪時常浮上表麵,團派火並和屠殺一直是卡斯特拉的一大特色,讓它的旅遊業和資本事業停滯不前。行政當局多年推行的和平計劃一再陷入窘境,稍有地位的商人都要雇上一兩個貼身保鏢,戴上一副墨鏡。這套典型配置已經成了政商兩界高危人群的標簽,一種心理安慰物。

當然,他也無法隱瞞過我透視一切的眼睛。

老者這樣想著,從茶幾邊站起身,朝大堂一側踱去,停在最遠的角落,對著窗外遐思。現在,塞進耳朵眼兒裏的高能耳機開始發揮效力,登記台前的對話通過這台高級定向拾音器傳送到他的耳鼓。隨後,老者收起手機,做了幾個活動肩臂的動作。好了,他這裏已經準備停當,他已經粉墨登場,他已經加入這出由明暗多方共同上演的好戲了。

一頓豐盛的卡斯特拉晚餐過後,老者從餐廳又回到了前台。把一隻封口的信封交給那位接待過他的男服務生,上麵放上一張五百盧布的鈔票。

“請在明早交給988房間的先生,在他起床的時候……嗯,至少不要晚於八點。謝謝了!哦,對了,請告訴樓層值班,今晚我的房間不需要任何打擾。”

他拄著拐杖,一步一顫地走過廳堂,乘電梯上了二層。他的房間很好,預先的觀察一點兒也不錯:207號確實就在酒店的拐角,窗外左側是開闊的草地,右側,離他窗子右麵一米不到就是一堵牆,一個監控探頭疏忽的角落。那條直通樓頂的鐵梯伸手可得,順著它,隻消幾步就是樓下的草坪了。

知悉尊駕蒞臨卡格拉地,悻附此言;承蒙陛下垂注有加,翻覆舊案,殊感幸甚,陳年舊案多有誤解誤判,實為令人扼腕。今卡格拉山一行,即為完成多年遺留之願。老朽已不當年,來日可數,切望將當時事實經曆敘留與後人。如有興趣,翌日中午十二時見麵一敘,如何?

瓦西裏·卡爾莫維奇·紮蒙尼德

回想著自己信上的措辭,他滿意地笑了起來。

他關上合金鋼窗,拉起窗簾,把漸入朦朧的卡格拉大山擋在了外麵。卡格拉,明天見,我會好好尋訪你的!

他摘下鼻梁上的古董眼鏡,揉了揉疲憊的眼睛,然後解下緊緊綁縛在肚皮上的腰帶,使勁活動了幾下備受磨難的肢體。他要好好洗上一個溫泉浴,睡上一個安穩覺,讓體力盡快得到補充。

他醒了。

他活著,但似乎活在另一個空間,一切像是經曆了一場死亡。

死亡也有它輕鬆的一麵--承負的責任就此自動撤銷,良知也不必尷尬地麵對自我的審判了。

但他沒死。死亡看來不會輕易光顧像他這樣一無所成的人,既沒有英雄壯舉,也沒有建樹惡名。就算他自認無能,放棄他的目標,敵人也不會就此罷休。

《特殊行動條例》在他腦子裏閃過--

單人行動原則一:

進入不明確和陌生的環境和狀態,可以盡量假扮弱者,不破壞對方的安全感,以期進一步行動;

他就是這麼做的,他扮演了一個求助的無知者,一個徹底的弱勢一方,一個不明就裏的毛頭小子。他成功贏得了對方的信賴,雖然他馬上就察覺到對方神色中的不確定成分,一開始便感到這種信賴脆弱而危險。

他必須冒險,他要盡快取得瓦拉姆的信任。他沒有別的選擇,必須通過這位老手帶進山。雖說他示意了用錢收買他,但他身上僅有的幾萬盧布已經幾乎花光,他給了教授,買通了車站的值班讓他搭乘另一輛車,身上隻剩下幾千盧布。除了希望他的配合,他手中沒有任何別的籌碼。

但是,單人行動原則二:

當陷入敵眾我寡的境地時,保持冷靜,順應時勢,等待救援,同時做好最壞的準備。被迫招認或失控暴露身份和意圖會帶來更大危險。

這簡直是一個自毀條款!他差點用自己的性命證實它根本行不通。不能想象,對一個虐待狂來說任何準則還有什麼意義。他完全可以將自己的獵物像宰割牲畜那樣切成碎片,放在祭台上供奉他的山神,甚至下鍋燉成他的菜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