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金屬物件落地發出的脆響驚醒了祭司。那是祭品身上掉落的,他的內衣已被撕破,口袋裏的一切散落在地。瓦拉姆拾起那件東西--鋥亮的警徽折射出刺眼的光,讓他猛地一驚:被魔鬼挾持的理性突然回到了他的意識之中。
……
斯季瓦知道自己還活著。
他沒有被開膛破腹擺上供桌,但他無法擺布這個不確定的存在。四肢僵直,臉上像有團火在燃燒。
‘野性的斯米爾卡’還在他的血管中作祟,飄忽迷離還遠沒有清醒。燈光大亮,節目改變內容進入了問答環節,同一個主持人,同樣的厲聲厲色。這是一場嚴酷的審訊,審訊的對象就像一個開口朝下的瓶子,裏麵的東西瞬間就流的一滴不剩。他的名字:葉甫塞伊·尼亞科夫;為什麼找到我?因為瓦西裏·紮蒙尼德;進山的動機?尋找五十年前鐵路建設中最後階段的一條暗道;為什麼?那裏埋藏著一批遺失的國寶,價值連城,為此已有多人遭遇不測……
瓦拉姆吃驚地聽著這個警察的供述,手裏的尖刀掉落在地。
山裏的空氣凝固得像一塊透明的果凍,木質的牆壁散發出一種獨特的清香。憑借窗外月亮的高度,他推測現在的時間應該是午夜兩點鍾。月光將窗格映在牆上,上麵掛著各種古雅的裝飾品,其中竟有一把半米來長的砍刀,寬寬的刀刃和紅銅嵌花刀柄顯得威懾力十足。
惱恨,羞愧,報複的衝動和發泄的欲望。腦子裏閃出的這些念頭讓他覺得荒唐。這也不是自己進山的目的,況且他已經失去了自由。
門,也許牢牢上了鎖,魔鬼工程師或許設置了其他措施防止獵物逃走。
他為什麼要逃?他必須進山,必須找到岩洞的位置。
不錯,山魔已經知道斯季瓦的真正目的,真實身份,也知道他另有來意,知道斯季瓦清楚他這個工程師的真實身份。
如果當時這個怪物沒有殺了他,是否意味著這獵物對他還有用?
十幾分鍾後,斯季瓦感到四肢已經聽使喚了。他輕手輕腳下了床,摘下牆上那把砍刀,將它藏在床墊底下,然後回到床上躺下。
他再也沒有一絲睡意。
突然,大廳裏的電話響了起來,在深夜的空蕩蕩的房間裏格外響亮。
瓦拉姆自己在二層樓上,他醒著。斯季瓦聽見了木質樓梯上的腳步聲。瓦拉姆下到前廳,接起了電話。
“這兒是半夜,你們那裏難道不是?”他的聲音帶著惱怒,疲憊嘶啞。
隔著幾層木板隔牆,斯季瓦聽得出電話另一端在為意外的打擾抱歉。
“對,我是。”瓦拉姆放低了聲音,語氣依然冷淡。“哦。您好久沒有來這兒了。也許這裏的人已經完全不記得您了,但我還有印象。”
短短的沉默。
“我一時也無法說清,這位……先生,一切太晚了。您難道不覺得這話題非常不適合嗎?”瓦拉姆很不耐煩。
對方急切地說著什麼,瓦拉姆這邊默默聽著,一言不發。
“您知道,他沒有留下任何東西……”瓦拉姆的聲音低了下去。“那兒?那裏會有什麼呢?您不是第一個尋找所謂老古董的,那都是外麵的胡扯。如果有什麼的話,早就被幾年前的那幫勘測隊查走了。”
“……”
“您怎麼知道?對,對,他……為什麼?”
“……”
又是長時間的沉默。隨後聲音被壓低,或者瓦拉姆按住了話筒。
瓦拉姆上樓的腳步聲停息後,斯季瓦又一次接近門口,拉了拉門把,門是開著的。不是瓦拉姆放鬆了戒備,就是他並不打算繼續與他為敵。
天一亮他必須行動,不管瓦拉姆會不會幫助自己,他都要上山。特列霍夫繪製的地圖已經清晰地印在了他的腦子裏,他會找到那個出風口和廢棄的洞穴。不過,他不能赤手空拳出動,他至少需要一種武器,也許他可以借用瓦拉姆的器械?
樓上傳來搬動器物的聲音,聲音一直持續了半個多鍾頭,然後,瓦拉姆走下樓來。
“葉甫塞伊·斯瓦多斯拉維奇上尉?起床了。”他敲著木門,“您還活著吧?年輕人?聽著,我改主意了,我們今天就動身。”
廳裏的燈光幽暗,瓦拉姆呆坐在大木桌子的遠端,低垂著頭,滿臉的疲憊和蒼老,同昨晚判若兩人。
“嗨,尼亞科夫上尉先生,早上好!”他木然地笑了一下,無力地抬了抬手請他坐下。牆上的掛鍾指著三點十五分。
朝向岩洞的門緊閉,而通向院子的大門是虛掩著的。斯季瓦拉出一把椅子坐下。大桌足有兩米多長,瓦拉姆麵無表情,目光落在斯季瓦的臉上。
“您該清楚,您犯下的是什麼罪過。拘押國家公職人員罪,紮蒙尼德先生。”斯季瓦佯作無精打采地說。他在牆上的大鏡子裏打量著自己:兩眼像浸了血一樣通紅,但臉頰慘白,新添的傷痕格外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