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斯季瓦的話,瓦拉姆有了一絲活氣,在椅子上挺直了身子,“說到哪兒去了,上尉同誌。我可沒有拘押任何人……”他朝大門一攤兩手,“我……我希望您在我這兒待得舒服。這麼早,您不會喜歡跑到外麵去的,尼亞科夫先生,您……不過是不勝酒力,我的上尉同誌,這的確是種特殊的酒,像一匹烈馬,第一次喝沒人能駕馭得了它,當然,它有種致幻作用……”
“我大概不是您的第一位客人,也不是第一個產生幻覺的犧牲品吧?這間內室的秘密有朝一日見了天日?您的罪過也就得到清算了,不論在山神的判官那兒,還是在國家的法庭。”
“請原諒,尼亞科夫上尉,我已經全然不記得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我必須對昨晚發生的一切表示道歉!大概我已到了人鬼不分的年齡,或者您可以說妖魔附體……這在塞西亞曆史上是有過的,但進山之前的儀式什麼的,不過這一定是一種誤會,那酒也是稀世珍品,如果您昨晚還不適應的話,它的作用恐怕現在您就能感覺得到了--覺得渾身發熱,骨頭發鬆吧,那是它在發揮強筋健體的功效。有這種酒相伴,我才能保持這種不亞於年輕人的筋骨……”
瓦拉姆站起來,把地板上放著的一個木箱抬上桌子,往斯季瓦麵前一推。“現在談重要的吧,我找到了您要的東西,這個家族罪人留下的。希望這個能讓我們扯平了。”
“這是什麼?”
“瓦西裏·卡爾莫維奇的東西。好在我沒有把它們當垃圾扔了。”
“那麼說,您答應協助了?”
瓦拉姆點點頭。
斯季瓦揭開木箱的蓋子,先是看到了一套軍裝,上麵落滿浮塵。這是一套五十年代的蘇聯軍服,一件沒有領章的上衣,衣服的袖口和衣擺磨損得厲害。斯季瓦看了一眼瓦拉姆,瓦拉姆點頭容許他把手伸進幾個衣袋翻找了一遍,最後找到了一張不大的紙片。
“我早就看過了,實在看不懂那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是一張被縱向一撕兩半的薄紙,上麵是用鉛筆寫下的幾行字。紙頭是縱向撕開的,字跡十分模糊,斯季瓦仔細辨認著上麵的內容:
弗拉迪斯拉夫·共同,任何人,並承擔
弗·希
希爾諾夫的名字赫然在此。
但,這些斷句到底有什麼意義?這半張紙好像是有意保存下來的,就是說,它該有另一半,也該完好保存在某處。
“他是您的伯父,或是叔父嗎,瓦拉姆·紮蒙尼德先生?”斯季瓦把紙片放在一邊,換了個話題。
“我應該稱他三叔,他比我父親小。”
“他到底犯了什麼罪?”
“沒人清楚。家族沒有受到任何官方的解釋,判刑、處決隻是很久以後才從某個途徑傳到這兒來的。”
“也一直沒有重審他的案件?”
“沒人知道是不是有什麼案件,沒人。當然也從未受過昭雪。斯大林時代沒有,赫魯曉夫時代也沒有,直到現在,也沒有任何翻案人員倒騰這件事,據我所知沒有。我隻能認為他犯了叛國重罪。這是任何時代都不能原諒的,好在現在可以自由談論了。我們隻當他是一個家族的罪人,令家族蒙羞的人。”
“他當時有多大年齡?”
“二十七八歲。”
“按照你們這裏的傳統,他那時候應該有家室了吧。”
瓦拉姆點點頭。
“他的婚姻不幸福。其他我就不清楚了。我看,我們不要在這件陳年舊事上浪費時間了,上尉同誌?”他焦慮地看了看牆上的掛鍾,“請再仔細看看裏麵還有什麼有用的東西,我們就該上路了,進山應該趕早。”
箱子裏除了那身軍服,還有一根軍用皮帶,皮帶頭上是一個大大的紅軍五角星。斯季瓦拿起它,發現它實際上是半條,鎖眼以後的部分被剪掉了。
“可這些東西能說明什麼呢?”斯季瓦不經意地說,把衣服重新疊好放入箱子。“這是您家裏人最後一次見到瓦西裏·卡爾莫維奇?”
瓦拉姆點點頭。“我們不清楚他為什麼把這些留在這兒。後來就聽說他被下大獄。因為他,我們一個家族都受到了連累。”
“因為犯罪而逃跑。他是為了在這兒換上一件平民的外衣,好繼續逃亡?”
“據說他來去匆匆。”瓦拉姆同意說,“我當時還不記事,這些當然都是家裏人說的。”
“可他為什麼選擇這兒?看來他與兄弟間的關係並不親密。”
瓦拉姆一聳肩膀。
“這個,我們帶上好嗎?”斯季瓦留下了那張紙和半條皮帶,“萬一路上有用。”
瓦拉姆把箱子搬開,然後從地上拿出一套皮外套和皮靴子,遞給斯季瓦:“這些是給您穿的,剛好還是您的號碼。您恢複得差不多了,我們過半個小時就出發。”
“我想知道是什麼讓您改變了主意。”斯季瓦依然坐著不動,盯著他。
“您不是來找我幫忙的嗎?”瓦拉姆反問。
“不錯,我希望借助您對卡格拉的經驗。”斯季瓦說,“但您沒有立刻同意,我看不像是我的特殊身份讓您改變了主意。”
“我?我當然會同意的……哦,我明白了!”瓦拉姆一下子想起什麼似地說,“我忘了提半夜來的那個電話。那是我的線人打來的,通知我說有人就要進山,他們感興趣的就是當初修建鐵道的那些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