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知道我們也對它感興趣嗎?”
“這哪裏會讓他們知道?他們還要來請我幫忙呢!看來這條道確實有意思,所以,我們不能再等,還是先動手為好。”
“我想知道‘他們’到底是誰?”
“說是個地質探險隊。當然,什麼人都會打著這種名目進山的。”
“什麼時候?”
“就是這一兩天。他們已經飛到了卡斯特拉。我們必須先下手。不過,我喜歡先講條件,所有的話都說在前頭:如果發現了寶藏,我是有支配權的,至少五十對五十。”
“那還要看能找到什麼,也許我們什麼也找不到。”
“不會的,我的嗅覺已經聞到了味道,”瓦拉姆穿戴上自己的行頭,在腰間紮了一條寬皮帶,將所有攀登工具掛在上麵。他把一套嶄新的防護服扔給斯季瓦,又從衣櫥裏出一件專業防水外套帶上。“穿上您的防護設備。大山底下有時候能發現石灰岩洞,那些石頭可是活的,是一些極微生物,它們能吃掉石頭,當然,這裏沒有那麼濕潤。如果是北美洲,那裏岩石上的水就能把你的衣服腐蝕掉,不小心摸到它們,手指頭就會變成一團泡沫。進山要趕在太陽出來之前,我們得馬上趕路。”
“路上要走多久?”
“一個鍾頭多一點兒。這還隻是能開車的那段路,然後我們必須步行。對了,您說的那個地方叫做什麼來著?”
“山神的腰帶。”
“我從未聽說過有這麼個地方,我們隻能碰運氣了。”
山路左繞右盤,沿著一條螺旋線蜿蜒向上,按照斯季瓦的計算,他們需要開上一百多公裏。瓦拉姆對這條山路再熟悉不過,方向盤握在他手裏,就像擺弄一個小魔方,一刻不停地變換著方向,越野車開得既快又穩。斯季瓦坐在副駕駛位,後座上堆滿了登山的器械:鋼質攀援絞索、地層勘探器、手動氣壓鑿和液壓鎖、一盞電池燈和一台袖珍方位儀,還有一根幾十米長的專業纜繩。
遠處的山巒和甩在身後的城市,讓斯季瓦重新梳理著一天來的經曆。他感到自己的大腦裏有一種輕飄飄的感覺,好像裏麵的所有部件被整個清洗了一遍。也許,這是前夜灌下的那杯毒酒產生的作用,是它留下的唯一正麵效果。一天多來,他還是頭一次有機會梳理他的環境。兩腳落在堅實的土地上,渾身的知覺細胞也在向大腦中樞傳遞新鮮的信息。在接近城市邊緣時,斯季瓦跳下那輛運輸小麥的列車。他按自己腦子裏記下的沿途站名和時間估計出,前方就是巴赫拉瑪爾。這裏的一切跟莫斯科大不相同,無論迎麵吹來的微風、空氣中挾帶的味道還是藍天的顏色、陽光的角度,都同他曾經的環境大不相同。這裏沒有一個熟人,他需要盡快了解它,跟它融合。雙腳在這塊土地上站定後,他仔細檢查了自己的情況--他蜷縮在厚厚的麵袋垛裏度過最冷的幾個小時,這些生糧似乎也在散發著熱量,他沒被凍死,甚至還保持下不少體力;他的外衣也沒有破損,走在街上這身打扮不會讓人懷疑。
還有她,卡嘉,她也在這個城市,她一路上順利嗎?斯季瓦回想著自己的不辭而別,想象著隔壁包廂的便衣警察--開車後不久他就發現了他們--一發現弄丟目標後失魂落魄的樣子。他們會對她怎麼樣?不,她是不容冒犯的,何況列車已經進入了她的城市。她是那麼的特別,世間發生的一切,她都會用自己的方式理解,用她自己的方式處理,也許,他還有機會見到她?
巴赫拉馬爾城依山而建,雖說城市不大,但它的行政區域覆蓋了四周幾千平方公裏的山地,山區的林木和礦產資源十分豐富,十九世紀曾一度是十分興盛的宗教和商業中心。伊斯蘭教和東正教經曆幾次大規模的衝突和融合,產生出別具特色的文化。然而,幾個世紀中,戰亂頻仍,衝突總是從大山深處爆發,蔓延到附近的丘陵地帶。
大山東南側便是另一個國家,因此中央權力往往直達此地。這裏的地勢險要,蘇聯時期建設了這裏的大部分工業設施,平整溝渠,修建公路鐵路。九十年代,居民逐漸遷離此地,他們要麼遷往南部相對富庶而溫暖的高原地帶,要麼幹脆北上,在人口稠密的大城市尋找立足之地,這樣,卡格拉就真成了一塊荒地。不過,它作為戰略要地的特征並未削弱,在蘇聯解體,國家動蕩之時,各種門派的匪徒和黑幫填補了這裏的權利真空。邊境一帶的高山地區雖然哨卡林立,屯聚邊防部隊重兵,但因山地幅員廣闊,地勢險要,大山深處曆來不乏匪徒和遊擊戰的活動區,在最為混亂的九十年代初,各種幫派的武裝力量曾一度壓過政府軍的實力。現在,一切已經平息,但曆史舊痕並沒有完全從這塊土地上抹去。
他們的目標是當年挖鑿出的那些隧道。隧道是穿越卡格拉大山的一條連通南部鄰國的通道。在俄羅斯境內長二十二公裏,由斷斷續續的三十四個隧道組成。瓦拉姆的外祖父就是這裏的養路工,帶他去過不少山洞,下過不少地道。但隧道混雜交錯,有些早被填堵,之間又溝壑縱橫,必須靠步行攀爬,實在工作繁重。兩個人決定最大限度駛近隧道區域,然後再見機行事。誰知道五十年前的秘密藏在大山的哪一條褶皺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