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前天的一封來信,一個由特別專員送達的信,終於證實了我的疑慮。那封信是我們合住公寓上一個老兵發來的,告訴我“我的合法婚姻受到了侵害”,還列舉了他“出於維護蘇維埃國家公民的權利和對蘇聯建設者的敬意”所做的觀察。雖然我從未預料這樣的事情會真真切切發生在我的身上--因為我是那樣信任我自己的妻子,那樣信任我的同事和朋友--但我還是早就有了不祥的預感。現在,自我譴責變成了仇恨和憤怒,一種我無法控製的惡毒情緒,像為自己找到了一個推卸責任的發泄口,這個不健康的念頭讓我發瘋。我匆匆做出了不理智的舉動,在整個鐵建隊看來,那場衝突簡直是一次難得的一見的現代式決鬥。
現在,我在自己這間淒冷的小屋裏,回想著發生的一切。也許這都是一個有意製造的誤會,一場騙局?他,這個昏睡中的囚犯,這個前一天還是我恨之入骨、隻求除之不快的人,真的是它的策劃者嗎?抑或,我們全都是一盤棋中被調遣的棋子?我打心眼裏希望這一切僅僅是一個騙局?雖然他一口承認他的感情,承認了那封檢舉信的真實性,我依然懷疑,直到我見到您,直到聽到您的解釋!因為我是那麼愛您,我不希望生活中失去您,還有我們的女兒!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沒有給我任何審慎思索的時間。我也無法設想,一個人的職業信念,行為操守,以及對祖國的忠誠,對上級和同事、朋友的信任,會在接下來的一晚同時麵臨考驗。
我要寫這樣一封質詢的信給您嗎?甚至這也是奢求,因為我唯一的信使,便是那災難的製造者。但這一切都是前一天的想法了。接下來發生的一切讓我完全放棄了相信任何理性的分析。
頭一天的傍晚,那場讓人顏麵盡失的打鬥之後,已經成了我的死敵的瓦西裏,向我交接運送的貨物。一對冤家,兩個隧道建設的指揮,必須履行交接工作。
裏貝斯基一定瘋了。他對我說。這是他頭一次這樣議論裏貝斯基。我不知道是不是他腦子出了問題。我們的腦子都出了問題。我不知道,經過感情的變故,我們之間還剩下什麼能夠平心靜氣談論的問題。我們都清楚他的派遣,都清楚裏貝斯基是他的直接上司,一個蘇聯高層炙手可熱的人物,但所有人都諱莫如深,話題從未涉及過他的特殊使命,從來沒有提及過政治。
那是最危險的武器。他說。我們已經有了這樣的武器,完全領先世界的新型炸彈,它並不需要複雜的發射機製,不比引爆一個爆破雷管更複雜。但是,他的當量卻相當於一千顆這樣的炸彈。我不敢相信他的話,但他的神情不容我再做任何遲疑,除非我是個懦夫。
一定是一種K型武器?
上麵真的瘋了。他說。這種炸彈是不應該帶到卡格拉的,這隻能造成卡格拉的生靈塗炭。明天一早上就會有專家來安排爆破。據我所知,計劃的目的就是在最深層埋下炸藥,爆炸那塊山體。爆炸的當量可能會引發地震、地陷、山體滑坡,但我們無所畏懼……我知道,這裏恰恰是他的出生地。裏貝斯基被這種新型炸彈的威力衝昏了頭。他的策略是一舉兩得,山體被整個摧毀,而這個山匪橫行的地方,就會從地球上抹去了,……至少會將這座山整個掀作兩半,泥石流會將窪地上的一切淹沒。
“你知道,我原來是有事要跟你商量的,”他說。“運來的貨物中,是執行RR計劃的。”
我震驚。
“從你剛才的表態中我已經得出了結論。在這個問題上,我跟你的態度是完全一致的。”他冷靜地說。
我又震驚。震驚於他如此老辣,如此富於心計。
“但是,如果我們明目張膽反對它,那就必須有人承擔這個後果,你我都十分清楚。”他說。
“你是說,我們要違抗這個計劃?”我終於問。“為什麼?那樣的話,建設者不是也一樣無法幸免?”
“這就是他們讓我們退後的原因,但那是根本不足以避免任何傷害的距離,甚至爆破隊也不知道炸彈的威力有多大。”他冷笑著說。
“隻有你一個人知道?”
他點了點頭。
我驚得說不出話來。
“如果你弄錯了?……你是如何懂得這些東西的?”我還是不敢相信。
“莫斯科的專家們有我的相識,他冒險向我解釋過這種新研製的彈頭的威力,它勝過一枚氫彈。作為最高現場指揮,我有權接觸押運的貨物,對它們進行檢查,處理。我做了一些巧妙的安排,他們是不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