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快要回來了,要見到父親而不被別人知道,那就隻有到大路口的車道上去等他。斯佳麗悄悄走下前麵的台階,小心地回頭看看,擔心黑媽媽在樓上的窗戶看著她。很好,那裏沒有那張包著雪白頭巾的大黑臉。斯佳麗大膽撩起綠花裙子,飛奔上通往車道的小路,腳上趿著緞帶鑲邊的纖巧舞鞋,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斯佳麗根本不顧及一個女孩子的斯文了。

黑媽媽要是看見一個女孩子敢跑成這樣,大概要吐血了。

一直到繞過一個彎,有一叢樹擋住屋子,斯佳麗才停下來。

斯佳麗的臉就像燃燒的紅霞,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坐在樹樁上等父親。

“這事不可能是真的,絕對不會是真的!”斯佳麗這樣想,“父親馬上就可以明確地告訴我這一點。爸爸啊,您怎麼還不回來?”

斯佳麗的眼睛望著麵前彎彎曲曲的路。順著這條路走下去,下了小山,就是緩緩流動的弗林特河。穿過一片沼澤的窪地,爬上第二座小山,就是可愛的十二棵橡樹莊園了,在那裏居住著一個讓她魂牽夢繞的人兒——阿希禮。

斯佳麗喃喃地叫著阿希禮的名字,好像要把阿希禮召喚到自己的身邊。斯佳麗心跳加快,臉一陣陣發燙。

從小斯佳麗就認識阿希禮。那時候斯佳麗看著阿希禮來來去去,從來沒有把他放在心上,更談不上著迷了。但兩年前阿希禮去歐洲旅遊了三年後,特地上門拜訪。從那天起,斯佳麗的那顆心就忽然之間被阿希禮占據了。

事情就這麼奇怪和簡單。

往日的一幕清晰地浮現在斯佳麗的眼前。當時斯佳麗在前門廊裏,隨著一陣輕快的馬蹄聲,斯佳麗看見一個年輕的男子,騎著馬在長長的林蔭道上一路過來。他身穿灰色細毛料衣服,係一條寬寬的黑領帶,把那件胸前有飾邊的襯衫襯托得更加漂亮。他的腳上是擦得雪亮的靴子。乍一看見斯佳麗,他趕快把頭上那頂寬邊巴拿馬草帽拿在手裏。他下了馬,把韁繩扔給一個黑孩子,站在那兒看著斯佳麗。他已經認出了斯佳麗,那對睡意蒙的灰眼睛蕩漾著笑意。

“斯佳麗,你不認識我了嗎?”

斯佳麗當然認出了他,他就是阿希禮。三年的時光竟把一個人變得這樣容光煥發。

“阿希禮,你是阿希禮,我怎麼不認識你呀?”斯佳麗興奮地說,那雙幾乎會說話的眼睛俏皮地望著阿希禮。

“斯佳麗,你都長這麼大了!我差點認不出你了!”阿希禮輕快地走上台階,吻了吻斯佳麗的手。

那一瞬間,斯佳麗完全陶醉了。

時間真是奇妙啊,讓一次平常的重逢就這樣變得不平常起來。於是,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兩個人幾乎到了形影不離的程度。他們一塊兒參加舞會,一塊兒去野餐,一塊兒去郊遊……甚至有人說,有阿希禮的地方,就有斯佳麗,反過來也一樣。

那些日子裏,斯佳麗的那雙眼睛裏盛滿了幸福。她暗暗期待著,期待著阿希禮對她說出所有戀人都會說的那三個滾燙的字來。斯佳麗對自己是有這種自信的。斯佳麗的直覺告訴她阿希禮愛她,這種直覺比理智和憑經驗得出的認識更有力。

這點是不容置疑的。

然而,一次次的期待,得到的是一次次的失望。那三個神聖的字始終不見從阿希禮嘴裏吐出來,那對清澈的灰眼睛也從來沒有流露出斯佳麗在別的男人眼睛裏見得多的那種熾熱眼光。

阿希禮明明愛她,可他為什麼不告訴她呢?這點斯佳麗就不懂了。

其實,阿希禮的許多事斯佳麗都不懂。

說實話,阿希禮對斯佳麗是周到的,熱情的。可是阿希禮一直那麼彬彬有禮,一直那麼溫文爾雅,近乎完美了,他對人對事的態度卻又分明有點冷漠,有點見外,似乎在想著些什麼,但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即使斯佳麗也是如此。

阿希禮與別人還有一個不一樣的地方,他精通縣裏通常的各種消遣,但他卻沒有像別人那樣把這些尋歡作樂的事當作人生的目標。他還對書本和音樂感興趣,尤其對寫詩樂此不疲。

當時的年輕人卻沒有這種興趣。

既然斯佳麗不了解阿希禮的內心世界,那斯佳麗又怎麼迷上了阿希禮了呢?這點斯佳麗可不知道。也許正是阿希禮那神秘莫測,像扇既沒有鑰匙,也沒有鎖的門,才激起了她的好奇心,才使斯佳麗越發想要征服阿希禮,想要得到阿希禮。

太年輕,太嬌慣的斯佳麗從不知道什麼是失敗。眼下從那兩兄弟口裏傳來這個可怕的消息,無異於晴天霹靂。

斯佳麗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隻要爸爸回來,一切就明白了!斯佳麗看著大路望眼欲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