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第二天早上作家起來很晚。吃過早餐,他從酒店散步到市政廳廣場一帶。天氣很好,因為是星期天,街上行人稀少,罩在大樹濃蔭裏的路和建築物都顯得安靜。

聖安東尼奧是個很小的城市,如果一個人不趕時間,就那麼悠閑地順著街道朝另一個方向走,大半天內就能走遍這座城市的主要街道。城中的居民大部分是拉美人的後裔,雖然它發生過著名的帕拉莫戰役,但它現在基本上仍是個墨西哥人的城市,很難說究竟是誰勝利了。作家來的第一天就把小城裏所謂的“景點”都參觀遍了,對他來說,最好的遊覽方式是在街頭閑逛,所以他習慣把景點最先解決掉,剩下的時間都留給閑逛。他很喜歡這裏濃蔭覆地的街道,喜歡隨處可見的一叢叢花,覺得這裏比美國其他城市多了一些色彩,更像是個生活的地方。他也喜歡那些極富特色的白色石頭砌成的古老的教士Mansion,它們讓他聯想到中古時代,聯想到月光照在城堡上的淒清而神秘的畫麵,它們的顏色本身就象月光。還有這裏的運河,它總是出現在某條街道的下方,在汽車橋底下,仿佛從某個深處發出一種汩汩流動的聲音,像是一種低沉的召喚。而且,它水流清亮,不像中國城市裏那些深色的小河道。他不知道聖安動尼奧的市民是怎麼維護它的,但看起來他們似乎並沒有刻意維護。他們隻是在岸邊做一些綠化,種了很多花樹,很多藤蘿。走在這些懸在“上麵”的街道上,他隨時可以找到一條通向運河的台階,走下去,跟隨著河走一段路,他也可以坐在岸邊看書或是吃東西。這個城市於是分成了兩層,上麵是車馬喧囂,下麵是花葉葳蕤、水淡風清。這種美國和西班牙風格,城鎮喧囂和靜謐,生活的煙塵和流水詩意之間的“分裂”感,讓他覺得奇特。

他走到離市政廳不遠的聖費爾南多大教堂。這座哥特式建築的教堂從外麵看就像小號的巴黎聖母院,但它裏麵卻不像聖母院那麼幽暗。它寬敞、明亮、潔白,到處裝點著鮮花。天主教教堂總是莊嚴、美而神秘。每當他走進去,他都會想起奧爾卡?王爾德因天主教之美而受洗為教徒的事,為此會心一笑。教堂外麵的廣場上擺起了星期天的市集,小攤大多賣花,也有賣飲料和蔬菜的。像所有這一類的廣場一樣,它的中央處有一個噴泉,它的某個角落處有賣藝的人彈著吉他。作家在賣花的小攤子中間閑逛,有一瞬間,吉他彈奏的浪漫曲調、明亮熱烈的陽光、潔白而古老的教堂、周圍人的笑臉以及他徜徉在其中的花兒,這一切深深打動了他。他有點兒愛上這裏濃鬱的生活氣息了, 甚至動了在這裏住一段時間的念頭。自從母親去世,他從沒有感到過這種輕鬆、愉快,就像一道光突然照進他那顆封閉、布滿憂愁陰影的心,使它慢慢暖和起來。後來,他對一種叫“沙漠玫瑰”的花產生了興趣,他知道他沒法把它帶回洛杉磯,但還是花十五個美金買了一盆,打算送給他即將見麵的朋友。

作家一手抱著那盆花,一手提著水果,順著來路走回酒店。其間他很想在經過的一家咖啡館裏坐坐,那家咖啡館位於兩條街交叉的拐角處,緊挨著一家賣古巴雪茄的商店,雪茄店門口總是坐著一位老派牛仔裝扮、沉默寡言的老人,他那頂華麗的墨西哥寬簷卷邊的帽子尤其醒目。他來的第一天就光顧了這間咖啡店,認為在此處喝咖啡既能欣賞這位肖像畫般的老人,又能聞到雪茄和咖啡混雜起來的的香味兒。但他發現已經沒有時間了。他把水果放回房間,重新洗了臉,抱著花來到樓下大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