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有無數的傷口在汩汩地流著鮮血,他望著霍驍,握緊了拳頭。
“但願……你有命等到……那個時候。”顫抖的氣流拚湊的語言,從自己的口中擠出。還是不服氣,還是不情願,還是放不下……
“有他一日,便有我一日。”霍驍濕潤的眼睛漸漸凝結成冰,“我在一日,便護他一日。”
霍驍走了,帶著渾身是血的林佑熙。
昏死過去前的視線裏,什麼都沒有,沒有宿敵,也沒有鍾情,唯獨自己,像是被丟棄了一般地遺忘在了這個世界裏。
緩緩地閉上眼睛,楚瑜累得很想死去。
可是,隻要痛著,便算□□著;隻要愛著,便算作活著。
而活過來的他,在修冥宮中蘇醒的第一眼就忍不住想念。
重陽夜的初識,競武時的玩耍。沁桓莊中的再見,玉華山間的親吻。那三年裏僅有的彼此,那一夜裏不甘的分別。
他曾帶著一身未愈的傷口駕馬北上,卻在月夜荒山的路口臉色蒼白地停止了前進。他曾離駐營隻有一步之遙,卻在晃眼的篝火裏想起他身上那一夜淋漓的鮮血。
每一次地追尋都像是一場殘酷的夢魘,他知道自己所前往的方向,卻每每在抵達之時,透出了絕望,因為那個終點終究是自己的自欺欺人罷了。
明知他就在裏麵,終究還是不能見他,不敢見他。見到又能如何,不過是在心上又添一道傷疤而已。他自始至終,都沒有真正愛過自己。
可是……可是……
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了麼?自己不是……早就不指望了麼?所以……所以,好想他,真的好想見他。
迫不及待地上路,可望不可即地徘徊,失魂落魄地歸程,不可抑止地思念。他的世界,上演著無法停止地自我折磨,與無可奈何的覆水難收。
月下立馬,在夜色中眺望著軍營,楚瑜已經忘記了,這是自己第幾次進入戰時的北疆。
“最後一次,最後一次……”楚瑜木然地呢喃著。
相思瘋長一片,捱過一年又一年。
他的世界,注定隻有他自己。
“宮主。”恭敬的聲音輕柔道。
大敞的雕花窗台,瑟瑟地鑽進了秋日的涼風,帶著一點金桂的甜味芬芳。
淺寐的楚瑜在臥榻上緩緩睜開了眼睛,視線觸到了遠處那一片粲然的花枝搖曳。
“宮主,天涼了。請您移步回房吧。”淡淡的規勸聲。
楚瑜半睜著眼睛沒有動靜,片刻之後,兀地立起了上身,然後緘默地從榻台上站起了身。
“宮主,萬音堂那兒,上了急函。”
楚瑜微微站住,朝侍立在一邊的人,攤出了一隻手。
那人從袖中抽出淡色的素函,輕輕地放在了楚瑜的掌間。
澄澈明麗的目光淡淡地掃了兩行,他低低地念叨著:“楊懷起的壽宴……”說完,他將那素函扔了回去。
那人快手接住,接著淡然地說道:“楊懷起乃是當今武林泰鬥,有萬人敬仰。他既給宮主發來了邀函,宮主還是去一趟的好。”
楚瑜麵無表情地抿緊了嘴唇,心想起了很久之前從殷都之中逃出,乃是去的他的府上避了一時之難,倒是欠了一個大大的人情在那兒。
若不是這樣,憑他是誰,自己也懶得賞臉。
“應了吧。”楚瑜背著手,繼續朝房門走去。
走進秋日的香氣裏,楚瑜抬手接住了一點桂樹的花蕊,沁人的味道裏,他發現自己似乎很久沒有笑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