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李密不是一個天生的說謊者,那麼,他的話就是真的,這麼一來,張德祿就有騙他的嫌疑。焦方有些茫然,真相在這個時候撲朔迷離,誰都說得情真意切,可是誰都有說謊的可能。
“放了單雄信,我答應你會好好保護伍夫人的遺體。”李密翻身下馬,上前幾步,“焦長史安心在這裏做你的長史,當然,代理刺史也可以,南陽關在我心目中一直是伍刺史的。我僅僅是找到我需要的,其他的一概不動。尋找的過程會有代價,有焦長史的幫助我們會把這種破壞降低到最小,不是嗎?”
焦方猶豫是不是把藏兵器的密室指給他們,他瞅了李三一眼。不遠處的李三雙目上翻,麵部沒有一點表情,焦方也猜不透他的想法。劉排軍一夥唯他馬頭是瞻。焦方想了想道:“蒲山公,焦方現在隻想帶著幾個弟兄,把伍夫人和紫煙的棺柩移出南陽城,暫放玉山寺內,至於其他的,等我查明伍夫人遇害的真正原因後,再做定奪,其間,希望蒲山公善待南陽城內百姓,善待府衙內一草一木。”
李密頻頻點頭,道:“這個容易,我全依了你。不但同意你護送伍夫人靈柩出關,而且我也要親自送上一程。焦長史,你先放了單雄信,若不相信李密為人,李密甘當你的人質。”
焦方見李密說得懇切,想他一個堂堂瓦崗寨首領,不會耍詐,再者李密僅離自己幾步之遙,若有變故,焦方也有把握把他拿下,於是就釋放出善意,鐵手一鬆,讓單雄信自行離去。
他這邊手剛一鬆,李三在後麵跟著叫了一聲不可,躍過焦方,抽刀要攔單雄信,但一切都已太晚。李密身後的弓箭手,突然一齊放箭,射向焦方一幹人。原來這幫弓箭手在王伯當的訓練之下箭無虛發,盡管單雄信還在對方手裏,他們卻已經各自找準目標,利用李密麻痹焦方和單雄信離開的空檔,他們突然發難。
單雄信眼見飛奔過來的長箭,嚇得魂飛魄散,癱在地上。焦方萬萬沒料到李密竟然如此無信,他左手一伸把箭撥開,右手把擋在他前麵的李三拉回來。可憐的李三沒能躲得過去,胸口、腹部和胳膊,各中一箭。這些箭本來是射向焦方的,卻被他無意中擋住。焦方又驚又怒,還未來得及還手,第二批弓箭手的箭已經到了。這些弓箭手分為三批,一批數十人,第一批放箭時,第二批拉弓,第三批搭箭,這樣循環放箭,讓對方沒有還手的餘地。
焦方把箭撥開,挾著李三往後一躍,又拉起劉排軍,撞開身後房間的窗子,躲了進去。劉排軍也已身中數箭,傷勢比李三還重,目光暗淡,幾乎不能言語。焦方懊悔不已,卻恨自己無回天之力。窗外劉排軍的手下,此時盡皆被射殺,射得如同一隻隻刺蝟。
屋外的單雄信被人救起,李密也重新上馬,他衝房間內高聲喊道:“焦方,除非你說出黃金和兵器的下落,不然,你也會在這裏很難看地死去。”
焦方望著李三,李三疤痕累累的臉上顯出從沒有過的堅定表情。“焦長史,李密這人不可靠,我沒想到你會這麼輕信於他。不用管我,你自己拿主意吧。我的盜墓生涯中,有幾次都以為自己要死了,可最終熬了下來,這次怕是真的不行了。”
劉排軍眨巴了一下眼睛,慢吞吞地道:“李三,我生平最瞧不起你這種成天膽怯狡猾如老鼠一樣生活的人,可今天和你死在一起,我不覺得丟人,隻是,隻是沒有死在沙場上,有點缺憾。”
看著兩個被自己拖累的人,還有外邊那些死去的丐幫兄弟,焦方一時萬念俱滅,心裏唯一的念頭就是想著衝出去,大開殺戒,能殺多少就殺多少。他回頭給伍夫人和伍保的棺木磕了四個響頭,又把劉排軍和李三擺放在一起,從左臂取出魚腸劍,每人手中放了一把。
“就此作別,焦方這一去,若取不得李密人頭,卻也不回來。”焦方神色黯然。
劉排軍和李三心裏明白,焦方把短劍留給他們,並不是要他們自保,如果李密的部下攻進來,與其受辱,不如自裁。李三手握著魚腸劍,心情更加複雜,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有些東西,一直留在心裏,爛在肚裏,卻也是一種痛苦又甜蜜的回憶。
焦方不待李密再發話,從房間內縱身出來,直衝李密的坐騎彈射而去。護衛著李密的弓箭手反應極其靈敏,一齊放箭,但還是晚了一步。焦方擊倒幾個弓箭手,已經欺近李密。
焦方行動速度如此之快,大大出乎李密的意料。他一時竟愣在那兒,不知所措。王伯當和單雄信急忙迎著焦方而來,徐世績護到李密前麵。
焦方並不畏懼,躍過弓箭手,直取王伯當,王伯當不敢接招,左右各持一把短弓,射向焦方。焦方把箭盡接在手中,拋出射倒擋在李密跟前的兩名弓箭手。訓練有素的其他護衛也不怯弱,馬上補在李密馬前,把李密團團護住,不讓焦方近身。與此同時,遠處的士兵也往這邊奔來,又把焦方團團圍住。焦方被夾在李密親兵和前來解救李密的部下之間,想攻進去,已經不可能。想自保,逃出包圍,轉瞬間,也顯得渺茫起來。焦方本來就沒有打算逃命,他隻想殺人,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