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恒點點頭。
一直坐到整個學校的燈光都熄滅。校園不再充斥著那種緊張而沉著的安靜,此時萬籟俱靜,沒有呼吸的聲音,圍牆外汽車行駛的聲音遙遠的傳來,空曠而久遠的在沉默的校園裏彌漫開來。
顧昭捏著很久沒用過的Mp3,耳機線軟軟的掛在衣服上,一步一晃的往校門口走,今天他不想那麼快回家,心裏麵像是有一塊石頭封住了一個小小的洞口,隻有在外麵呆著,隻有不看見數學試卷,不去想裴恒俯身詢問時與課桌成的角度,不去想那些排名,那塊石頭才不會把他硌疼。
“她還演著那場郎騎竹馬來的戲。”
“她還穿著那身花影重疊的衣。”
戲腔婉轉隨著絲竹咿咿呀呀,路燈昏黃,在樹影半遮半掩之下意態風流,將頭發攏在耳後的女孩子在一片明明暗暗裏仰著頭看著樹梢一片將墜的枯葉,臉上看不出表情,她像是在看枯葉,又像是等著什麼東西和那片枯葉一起落下。那片葉子像是經受不住她的注視,旋轉著落下。
“他還陷在那段隔世經年的夢裏。”
傅瑩。
“靜靜和衣睡去,不理朝夕。”
傅瑩仍是微微揚著頭,像是要繼續等待下一片落葉,又像是準備走了。她看著幾步開外的顧昭,看了很久,嘴角終於扯開一個笑來,像是嘲諷又像是心酸。
卻什麼都沒有說。
顧昭一直站在原地。那個女孩子從一開始就沒有給過他拒絕的機會,卻一直是小心翼翼的,像是新生的雛鳥,莽撞卻赤誠。如今他往後退卻了一步,他知道傅瑩不會再追上來。
想起那個不算笑的笑容,顧昭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晚風在樹冠裏穿梭,搖落一地枯葉,片片都像顧昭心裏的那塊小石頭,硌的他生疼。
第二天連餘昕都感覺得到來自後方的低氣壓,整整一天下課沒敢往後轉,餘昕有點訝異在這麼好的日子顧昭居然能舍得心情不好,從明天開始,有整整一周的假期,縱觀整個高三也沒有這麼長的假期了。今天她恨不得高歌翻身農奴把歌唱,晚上和明天要去的地方列了一個長長長長的清單,興奮之餘有點替顧昭遺憾他不能體會到這種即將爆發卻又堪堪停在臨界點的近乎自虐般的興奮感。
為了方便同學們回家,今天的晚自修隻有一節課,七八點鍾的光景,正是城市最熱鬧最繁華的時候,裴恒和班上幾個男生約了網吧劍,奔跑速度幾乎能破紀錄。每個人似乎都有自己的計劃,爭分奪秒的收拾完書包,從校門口彙入洶湧的人流。
顧昭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裏去,今天爸爸媽媽一起出了差,他不想太早回家。
直到把手頭上的一份英語試題做完,草草對了下答案,顧昭才真的覺得自己再這麼坐下去實在是有些暴殄天物,辜負了這大好光陰,以及看門老大爺回家搓麻將的時間。
剛剛人聲鼎沸的校門口此時又恢複了寂靜,正是這樣空曠又悠長的寂靜使得顧昭避無可避的碰上了還在校門口徘徊的傅瑩。
傅瑩拎著書包,像是在等人,數著步子來來回回的走,顧昭覺得她應該不會等自己,於是比了一個標準的微笑,上前說:“你怎麼不回家。”
傅瑩倒沒有提上次見麵的不愉快,隻是聲音也是悶悶的:“我等我哥哥來接我,他今天晚了。”
“你自己不先回家嗎?”
“我等他。”
顧昭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他覺得要是自己不去問可能傅瑩等一會就走了,深深覺得自己多管閑事。
“我先走了”
“嗯,拜拜。”
顧昭走幾步,又回了下頭,傅瑩還在路燈底下來回地走,沒有抬頭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