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埋寄銀奸奴欺如玉 逞利口苗禿死金鍾(2)(2 / 2)

金鍾兒在地下躺著,定醒了一會,睜眼一看,門上的簾子也不見了,苗禿子和蕭麻子在廳屋西邊椅子上,坐著說話;玉磬兒在正麵條桌前站著。不由的心中恨怒,忍著疼痛扒起來,指著苗禿子大罵道:“你這個翻舌遞嘴的亡八羔子,溫大爺待你和他的親兒子一樣,要吃就吃,要穿就穿,要銀錢就與你使用,還有什麼虧負你處?就是我的衣服首飾,也是我的姑老們送我的,又不是你娘和你祖奶奶的東西,與你姓苗的何幹?是你這樣獻勤勞,不過為嫖那玉磬兒厚嘴唇、矯矮淫婦,少出幾個嫖錢。你那裏知道,你龜娘龜老子,也要和你一五一十的算賬,沒有你個下流亡八羔子白蔤的人!”幾句話,罵的苗禿子瞪著眼,張著口,一句也說不出來。

金鍾兒還在那裏禿長禿短罵不絕口。鄭三在南房裏氣的睡覺,頭前聽的罵也就裝不知道,後來聽著越罵越刻毒,臉上下不來,跑入東房一腳踢倒,又從新沒頭沒臉的亂打起來。蕭麻子繞拉著,已打的眉青眼腫,鮮血淋漓,昏倒在地。打雜的胡六拉著鄭三的一隻胳膊,蕭麻子推著,方才出去。蕭麻子又從新回來,將金鍾兒抱在炕上,用手巾與他揩抹了血跡,說了許多安慰的好話。金鍾兒倒在炕上,閉目不言。

苗禿在門外,點著手兒,叫蕭大哥。蕭麻子走出去,苗禿道:“我別過你罷。”蕭麻子道:“你也混起來了。他是在氣頭上的人,還有什麼好言語?聽見隻裝個沒聽見。此時天也晚了,你要那裏去?”苗禿道:“我在這裏還有什麼意味?”蕭麻子道:“鄭三為你,又打了一遍。你若是去了,到不是惱金鍾兒,到是連鄭三也惱了。我明日自有一番妥處。”玉磬兒道:“你休動瞎氣。罵由他罵,打還是他挨。”將苗禿子拉入西房去了。

蕭麻子到南房內,向鄭三家兩口子道:“我有幾句話,你們要聽我說。樂戶家的女兒,原是朝秦暮楚,貼補了嫖客東西的,也不止他一個。量他那衣服首飾,也不過在百金內,為數無多。溫大哥在你家中前前後後,實不下七八百兩。你就折算起來,還剩他的五百多兩。有金姐的身子在,不愁弄不下大錢。溫大哥此後,也是個極窮的人了。再知道這番打鬧,他還有什麼臉麵再來?但是你家金姐,是個有氣性的孩子,自幼兒嬌生嬌養。今日這兩頓打,手腳也太重了。若再不知起倒,定要激出意外的事來。今晚務必著個妥當人伴他,還要著實醒睡些才好。”鄭婆子道:“蕭大爺怕他尋死麼?我養出這樣子女來,到不如他死了,我還少氣惱些。”蕭麻子道:“我把話說過了,你們要著實留心些。”說罷,回家去了。

鄭三家兩口子,雖說是痛恨金鍾兒抵盜了財物,到的是他親生親養的女兒,打了他兩次,也就氣平了。又聽的蕭麻子囑咐,未免結計起來,將小女廝叫到麵前,與了他三四十個錢,著他和金鍾兒作伴。又囑咐他一夜不許睡覺。誰想金鍾兒被鄭三第二次打後,又氣,又恨,又怒。想著將來還有什麼臉麵見人,趁蕭麻子走去的時候,挨著疼痛,扒到妝台前,將三匣官粉,都用水吃在肚內。此物是有水銀的東西,下墜無比,少吃還最難解散,況於三匣?沒有半個時辰,此物就發作起來,疼的肝崩腸斷,滿炕上亂滾。一家子大大小小都來看視。見桌子上和地下還灑下許多的官粉,盛粉的匣子丟在皮箱傍邊。鄭三家兩口子一見,嚇的魂飛魄散。鄭婆子連忙跳上炕去,抱住金鍾兒,大哭大叫道:“我的兒喲,你怎麼就生這般短見?”又罵鄭三道:“老亡八羔子,你再打他幾下兒不好麼?坑殺我了,兒喲!”鄭三在地下急的抓耳撓腮,沒做擺布。又見金鍾兒雙睛疊暴,扒起來睡倒,睡倒又扒起來,兩隻手隻在炕上恨命的亂撾,撾的指頭內都流出血來;少刻唇青麵黑,將身子往起一迸,大叫了一聲,一對小金蓮直登了幾下,鼻子口內鮮血迸流,就嗚呼哀哉了。真是死的淒慘可憐!正是:一腔熱血還知己,滿腹淒涼泣九原。未遂幽情身慘死,空教明月吊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