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鄭龜婆聞唆拚性命 苗禿子懼禍棄家私(1)(1 / 2)

詞曰:

花娘死去龜婆惱,禿子麵花開了。況又被他推倒,齒抉知多少。說條念律神魂杳,家業不堪全掃。為獻殷勤窮到老,此禍真非小。

——右調《明月穿窗》

話說金鍾兒死去,鄭婆子摟住脖項,沒命的喊叫道:“我的兒,我的苦命的兒,你殺了我了,我同你一路去罷!”把頭在窗欞上一碰,差些兒碰個大窟窿。鄭三在地下跳了兩跳,昏倒在地。猛見鄭婆子丟開金鍾兒,往外飛跑。苗禿子正在廳屋扇前走來走去,想算道路,又不敢偷走,怕鄭三將來有話說,後悔的揉手撾心。不防鄭婆子在背後用頭一撞,身子站不穩,往前一觸,觸在了門框上,碰了個大疙瘩。掉轉身子,正要看時,被鄭婆子十個指甲在臉上一撾,手過處,皮開肉破,鮮血長流。急用手招架時,又被鄭婆子提住領口一拉,把一件青絹上蓋,拉開一大綻,翻披在肩頭。苗禿子見勢不好,就往外跑,又被門坎子一拌,腿不能自主,跌下台階。鄭婆子趕上,按住在脖項上亂咬,兩個人嚷成了一堆。

鄭三在房裏喊天振地的哭叫,早驚動了許多鄰居,都來看視。入的門,見一個和尚被一個披頭散發的婦人摟著,在院內亂滾。眾人上前,用力分開。

一家子又哭又嚷鬧,也問不明白。到房中一看,才知道鄭三家閨女死了。又見鄭三和瘋了的一樣,在房內不住的撾心亂跳。

忽見蕭麻子急急的走入來,問道:“還有氣哩沒有?”打雜的胡六道:“死了這一會了。”蕭麻子道:“何如?我原逆料著有這一番。”又將金鍾兒仔細一看,隻見亂發蓬鬆,鼻口流著紫血,頭臉上青一塊,紅一塊,俱是咬打的傷痕,把個千伶百俐、俊俏佳人,弄的與閻王殿上小鬼無異。蕭麻子把手一拍,口裏嗟歎道“咳!死的可惜,可憐!”此時鄭三家老婆,已被看的人拉住在院外,如醉如癡的打晃。蕭麻子叫胡六扶鄭三到南房裏去。這時,男男女女又來了好些。

蕭麻子擠到廳屋內,說道:“眾位請開些,好讓人家收拾死人。”說罷,剛擠出廳屋門,猛見人叢中鑽出個光頭,擦抹著許多的鮮血,真與那打破的紅西瓜相似,撲上來,將蕭麻子一抱。蕭麻子大吃了一驚,仔細看時,才認的是苗禿子。忙問道:“你是怎麼?”苗禿子道:“了不得,了不得!反了,反了!”正說著,見鄭婆子大披著頭發,從院外大放聲哭入來。苗禿子拉著蕭麻,往人叢中急忙一鑽,讓鄭婆子入去,方說道:“你快同我到院裏來,我和你說。”兩人到西房簷下,蕭麻子又將苗禿一看,見衣服拉的千條萬縷,麵上帶著四五道大血痕,像個指甲撾破的,脖項上和臉上有許多齒傷,形容甚是狼狽。蕭麻子口中不言,心裏說道:“這禿小廝,尖嘴薄舌,宜乎該有此辱。”隨問道:“你怎麼成了這樣個光景?”

苗禿子道:“真是天翻地覆的事。鄭三打罷金鍾兒,我在玉姐房內氣肚子。也不知你是甚麼時候去的,沒一頓飯時,金鍾兒吃了官粉,就發作起來。”

蕭麻子道:“我那樣囑咐著他們,怎麼就沒一個人在他跟前麼?”苗禿子道:“誰知道他。金鍾兒死了,我正在廳前有些後悔,不意鄭三家老婆,這萬剮淩遲的奴才,猛可裏在我背後,將我腰眼間,被他那驢頭加力一觸,我幾乎碰死。卻待問時,被他十個指頭將臉撾破。你瞧,衣服也扯了個粉碎,脖項也被他咬壞。適才幸眾人解開。我在試馬坡來往了一二年,此地大大小小誰不認得我?我豈肯輕易受辱至此!沒的說,一個知己朋友,難道還不如個亡八的交情麼?你有甚麼好主見,快說與我。我與他家勢不兩立!怎麼他的女兒死了,拿我出氣?良賤相毆,還要分別治罪,他竟敢毆辱斯文,我輩還要這秀才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