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昔日叮嚀謹守,今日統歸烏有。悲悲切切入官衙,大虧他。回裏具呈報盜,已將那人拿到。夾夾打打問根由,枉追求。
——右調《添字昭君怨》
話說蕭麻子得了苗禿家私,回試馬坡去。再說韓思敬遞被盜呈子後,州官將思敬傳去,問了被竊原由,隨即差人去溫如玉家驗看,委令捕頭拿賊,與了三日限期。韓思敬回到家中,和他老婆說了一番;又過了五六天,到衙門中打聽,見官府沒什麼舉動,回來與他老婆商量停妥,雇了個驢子,往省城尋溫如玉報信。
且說溫如玉與金鍾兒別後,到省城賃房住下,投了試卷。到初八日點名入去,在裏邊苦思索,完了三場。將頭場文字寫出,尋人看視。大要場後文字,與閑常批評不同,好的不消說要讚美,就是極不堪的文字,人家也要與幾句高興話。如玉原急的要去試馬坡,隻因有四五個朋友都說他的文字必中,他心上得意起來,吩咐張華緩些雇車,在省城閑遊了兩三日。
那日正在寓中吃完午飯,忽聽得張華在院內說道:“韓思敬來了。”如玉著驚道:“他來做什麼?”隻見韓思敬入來,跪在地下大哭。如玉道:“是怎麼?快說!”思敬將如何被盜,如何報官,如何尋問到此處。如玉未曾聽完,耳朵裏覺的響了一聲,便昏悶在床上。急的張華亂叫。好一會,如玉才起來,一句話兒也不說,拉開被褥便睡。張華同思敬兩人心裏,各人懷著各人驚疑。張華一夜沒敢睡覺,恐怕如玉尋了短見。
次早,如玉起來,著張華買了個手本,如玉寫畢,暗中吩咐張華拌住韓思敬,不許著他出門。獨自一個,到濟東道衙門裏來,投稟求見。那管宅們的,見是溫如玉的名字,知是他主人的世交,不敢怠慢,親自走出來。見了如玉,笑說道:“我家老爺在場中做監試官,容俟出場後我替回稟罷。”如玉道:“我有大冤苦事,要麵見大人,又不意未出場。”說罷,淚流滿麵。那內使道:“少爺不必傷感,且向我說說。”如玉就將下場被盜情由,細說了一遍。又言家人韓思敬行蹤跪詐,其中不無情弊;誠恐本州知州不肯實力拿賊,並研訊韓思敬夫婦,要求一封書字囑托;又恐韓思敬脫逃,懇差押回州等語。說罷,又哭。
那內使見他情景淒慘,說道:“少爺是我家老爺的世誼,去年見過後,我家老爺時常念及。既然有這樣被竊事,非別的請托幹求可比。老爺雖不在署中,我回公子一聲,看是如何?”如玉連忙作揖道:“如此深感不盡。”那內使去了一會,出來說道:“我家公子說,本該請入裏邊相會,因我家老爺家政最嚴,公子從不敢與人私交。著請少爺到官廳中少坐,泰安州書字,公子已應許,此刻就發差。押尊紀韓思敬的話,我這裏吩咐曆城縣,著他那裏遣人解送回州。”如玉聽了,謝了又謝,說道:“小弟還有個無已之求。刻下各處商貨,並下場舉子,俱要起身,誠恐雇車耽延時日,意欲求鼎力打一輛官車,工價照時給付,不敢短少,未知使得使不得?”那內使笑道:“這多大點事,有什麼使不得?一總著曆城縣速刻辦理就是了。”說罷,讓如玉到官廳裏坐。如玉定要在宅門外等候,那內使道:“少爺若不去,豈不教我家公子怪我麼?”隨即吩咐執日衙役,領如玉到官廳內待茶。
待了半晌,那內使親到官廳內,拿著一角印封書字,拜匣內又取出二兩程儀,說是公子送的,如玉辭了一會,隻得收下,說了些感恩戴德的話,辭出回到寓所。沒有半個時辰,曆城縣差來兩個衙役,拿著押解韓思敬的票,還有與泰安州的移文,來請示下。如玉周旋了一番,就將適才的二兩銀子,送與兩個衙役。又怕他們路上賣放,把濟東道與泰安州的印封書字,向兩個衙役照會了。兩個衙役越發知是有來頭的人。如玉指著韓思敬道:“這就是賊,與我鎖起來。”兩個差人一齊答應,嚇的韓思敬麵如土色,跪在地下哭辯。如玉隻是揮手。兩個差人不容分說,便行鎖出去了。少刻曆城縣打的官車亦到,主仆兩人,收拾行李起身。
及至到了試馬坡,如玉心忙意亂,也無顏麵去看金鍾兒,連夜回到家中。令張華打發車夫酒飯工錢,將張華家老婆細問了一番。韓思敬家女人見不問他,又不見他男人同來,心上甚是疑慮,也走來向如玉訴說。如玉隻不理他,在書房內寫了一張呈子,把韓思敬夫婦告了個監守自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