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到州宅門上投遞,又向管宅門的內使苦訴。這州官是新到署印,才三四個月,與如玉素無交識。那內使將呈子一看,把臉兒仰起,說道:“這件事,我家老爺在數日前已差捕役查緝。捕役們尚未回複,你又遞這呈子,豈不是多一番事麼?”如玉道:“我家裏被了盜,難道不許報官麼?”那內使道:“你家人已曾報過,就是一樣了。據你這樣說,你家中豈無子侄親友,著他們每人都遞一張呈子,豈不更緊湊些麼?”如玉見他這般光景,也不知他是想幾個錢,也不知他本來有些沒好氣,心上仗著有濟東道書字,不由的發話道:“我不是送禮來的,也不是過付銀錢通線鎖的,我是特來報盜案的。你家官府若管,可將呈子拿去看;若不管,可將呈子還我。”那內使見如玉麵紅耳赤,語言譏刺,是個不受作弄的人,也就將頭臉收回道:“我就與你拿去!”說罷,剛要入宅門,如玉大聲道:“還有封書字你看,若可同拿入去,便拿上;若嫌瑣碎,我好將他原字繳回。”那內使站住道:“你有什麼書字?”如玉從懷中取出,遞與他看。
那內使見是濟東道官封,心上大驚,忙問道:“認得杜大老爺麼?”如玉道:“我為被盜這件事,向杜大老爺說。他聽了,替我大抱大平。又知地方官屢將盜案視同膜外,因此著我親自投送。”那內使換成滿麵笑容,問道:“先生尊姓?”如玉道:“呈子上寫著,何必問我?”那內使從新將呈子一看,笑說道:“我真該死了,原來是公子溫大爺。何不早說?我還當與尋常人說話。實不瞞公子說,今早被上人就為公子這件事,見已經數天無下落,嫌我不上緊催辦,著實的教訓了我幾句。我心上原有些不自在,又未問明公了是誰,因此語言粗疏。論理這拿賊追贓,原是地方官職分應該做的,況有濟東道大老爺的諭帖。就是沒有,我家官府也要竭力查辦的。公子請少候片刻,我就去回稟。”說罷,將呈子一並拿去了。
須臾,那管門人出來,笑說道:“我家官府要相會哩。”不多時,開放宅門。那州官姓王,名丕烈,冠帶著迎接如玉。到客廳內,如玉便跪在地下痛哭。州官也跪下說道:“老世台下必悲傷,有話起來共商,小弟無不竭力。”
如玉方才起來敘禮,拭淚坐下,將前後被盜原由,詳細陳說。懇求將韓思敬夫婦,嚴刑審問,然後拿賊。州官道:“老世台與敝大憲杜老爺如何相識?”
如玉道:“杜大老爺在陝西做知縣時,先父適做總督,同過幾年事,又曾代完公項,因此認為世誼。”州官道:“敝大憲清正無私,今因老世台事,發下劄諭來,真是破格關注了。”如玉道:“晚生亦感戴不盡。”州官道:“韓思敬可還在尊府麼?”如玉道:“他日前到省城,與晚生報信。晚生恐他逃脫,已稟明杜大老爺,著曆城縣差人押解,此時到了,亦未可知。”州官道:“這奴才,真該萬死。就算上他無私無弊,豈有個主人交給的銀子,不用心看守,竟致被賊偷去的道理!”如玉道:“隻求老爺嚴刑夾訊,定有下落。”
兩人吃畢茶,如玉又再四拜托,州官滿口應承,方辭了出來。州官吩咐,大開中門,直送至堂口才回。坐在二堂上,隨即傳原差捕役,問道:“溫秀才家被盜事,可有了下落麼?”捕役道:“小的奉差後,即細心查訪,還未得下落。”州官也沒有第二句話,撾起六根簽來,往下一擲。左右呐一聲喊,將捕役采下去。那捕役叩頭哀叫道:“小的有下情要稟。”州官道:“你拿賊已十數天,還無下落,此刻要打你,你又有了下情了?”那捕役道:“小的奉差後,遍查並無一點蹤跡,心上甚是著急。到溫秀才家去了兩次,看賊人出入情形,止有韓思敬的住房上破了幾個瓦。周圍巡行,卻無從房上走去的形蹤,到有仍回院中的形蹤。問他家婦人們,都說是那日天微明時,方才知覺。彼時他家前後門,都緊緊關閉。依小的看來,到隻怕還是他家家人弄鬼。”州官道:“你既有這意見,為何不早稟我?”捕役道:“小的為他是被害之家,豈有個賊不上緊查拿,反先將失主疑心起來的理?因此不敢回稟。”州官笑道:“本州暫且停打,待審過他的家人,再行處你。”左右將捕役放起。州官又傳審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