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1 / 3)

第107章

胤禛等人匆匆趕回京師,但到了京師,又接到皇帝口諭,讓他們去暢春園交旨。方淩因品級卑微不得麵聖,便與他們就此別過先回了傅府。臨別時,方淩將裝有碧璽丸和冷香丸的瓶子一並交給了傅書;入園時,傅書又不動聲色地轉交給胤禛。

胤禛一行四人被直接領去麵見皇帝。路上,李德全偷偷告訴他們,參他們的折子早已進了南書房,讓他們麵聖時小心回話。幾人戰戰兢兢地進去等著領罪,康熙卻隻一句回京再說,就把他們打發了。隻是告訴胤禛,明日狩獵他也需參加,皇帝想就此考考幾個阿哥的騎射功夫。

自從皇後去世後,胤禛的身子時好時壞,加之傅書經常在外,少了敦促,他的騎射倒真荒廢不少。咋一聽聞皇帝要考課,胤禛心裏一陣慌亂。夜子澹見他如此,低聲笑問:“怎麼宮主的高徒,還會怕考騎射?”

“傅師傅也隻是多指點了我些,卻從不肯教我你們的那些功夫。夜大人若有心,今後還請教授一二,也免得我這般忐忑。”

聽聞胤禛如此說,夜子澹不覺大吃一驚,因為那日在破廟外,胤禛所施展的輕功身法明明就是飛天八式中的第四式拈花飛度,而且隱隱還有“幻月舞”的影子。這些明明都是寧雲宮曆代宮主、月神的傳世心法,可四阿哥似乎並不知情。

看著四阿哥遠去的背影,夜子澹迎向對麵而來的傅書,道:“四阿哥好像很緊張明天的狩獵?”

“他雖一定會故意輸給太子,但也不希望自己太落人後。這一陣子他的騎射荒廢不少,有所擔心也是難免。”傅書看著胤禛的背影道。

“您似乎並不擔心?”

“他是我的徒弟,我了解他的實力,當然沒什麼可擔心的。他的準頭和機巧莫說早已是皇子中的翹楚,若他能多加練習,假以時日便是在江湖上也少有對手。他所缺是因氣血不足而氣力不濟,雖借助內力可支持一段時間,但終難長久。”

“可他好像並不知道他修習了內功心法?”

“我也不必瞞你,他的確不知道。我本無心收他為徒,隻是見他心疾難纏,所以挑了些功夫、心法傳授給他,為的是讓他強身健體,也就沒必要告訴他實情。否則你以為他屢次發病卻能從鬼門關轉回來,所謂何故?”

夜子澹笑著搖搖頭,“宮主,你也恁大膽了。你就不怕宮中秘笈外泄或是他不小心走火入魔?”

“你是知道我們的內功心法的,至純至善的法門。他若包藏禍心,走火入魔也是咎由自取,這也是當年皇帝的意思。至於秘笈外泄則更不會了,他認識的那些人都非武林人士,不會貪圖這個,更何況我們的心法如果那麼容易就被人學去了,你我又憑什麼笑傲武林?”

次日破曉時分,太子和自大阿哥以下直至十阿哥以及多位宗室子弟都已整裝待發,隻等康熙的皇命了。

康熙騎在馬上,笑道:“今日朕和太子不和你們爭,你們隻管拿出看家的本領,誰要是所獵最豐,朕就將這麵免罪金牌賞給他,無論今後所犯罪過多大,都可憑這麵金牌躲過一次罪責,甚至是死劫。”

皇帝的賞賜從來是榮耀多過實惠,皇帝此次的賞賜不但貴重還透著絲絲古怪,令在場的王公貴戚、皇子阿哥以及一幹如傅書般的大臣隨侍,心裏都有種說不出的感觸,一時間場上竟靜得怕人。

還是十阿哥仗著年幼以及母親現在是宮中地位最為尊崇的貴妃,率先開口道:“皇阿瑪,您這個賞賜雖好,可我們多半用不上,在這兒的都是愛新覺羅家的子孫,再不懂事也不能作奸犯科為害自家啊。您若是能允諾兒子們少被上書房的師傅罰幾次,下回兒子們惹您生氣時,也能少跪兩個時辰或是免挨幾頓板子,兒子覺得這個更實惠些,嗬嗬。”

話音一落,一幹皇親貴胄的臉都被笑意憋紅了,就連康熙帝也忍不住笑起來,許久道:“你真是潑皮,皇阿瑪本意是讓你們長進。若真給了你們這個賞賜,上書房的屋頂還不讓你們給捅個窟窿?胡鬧!不過你剛才那句‘不為害自家’說的好,這兩年的書沒有白讀,的確有些長進。但願你們兄弟都能記住這句話。”說話間,康熙看見胤禛的坐騎,看了李德全一眼。李德全不愧為從小跟在康熙身邊的人,連忙找人牽過了一匹黑馬,送到了胤禛跟前。

康熙接口道:“胤禛,你的白乙還在上駟院,朕忘了帶過來,這匹追風你就先騎著吧。省得一會兒輸了怪怨。行了,時候不早了,你們就開始吧!”

見太子、阿哥和一幹宗室親貴子弟都跑遠了,康熙笑著回頭對明雯幾個戎裝打扮的格格說:“你們也下去玩吧。但記住,不許上去跟他們那幫混小子混在一起,小心傷到自己。”

“謝皇上。”

“皇上,能靜璿跟我們一起去嗎?明雯上次跟她賽馬輸了,這次想贏回來?”

“你啊,還是那麼要強,不過是我們滿洲兒女的性格。靜璿,你也別跟著朕了,也跟她們去吧。”康熙吩咐道。

靜璿自從皇後死後,先從佟妃處到太後那兒,自康熙一征葛爾丹回來,便又被調進了乾清宮一直跟著皇帝。宮裏人都知道她是皇帝預備給宗室子弟或是重臣之子做正妻的人選,所以對她也都格外寬待,格格們也從未把她當侍女看待。

靜璿謝過皇帝,跟著明雯她們走了。

康熙叫人找過哥哥福全,帶其入賬屏退左右後,輕聲問道:“王兄,可還怪怨朕?”

福全一聽,慌忙倒地要拜,被康熙死死托住。

隻聽康熙道:“王兄,烏蘭布通一戰,你居功甚偉。讓葛爾丹小兒逃脫,罪並不在你,是大阿哥實在令人失望。但從公論你是主帥,他是副帥;從私論你是伯父,他是侄兒,他調度失當而讓我軍功敗垂成,王兄何以不阻止?難道你也信——朕有意讓胤礻是個黃口小兒在軍前鉗製你這種無稽之談?王兄,你我何至生分至此?當年你我兒時嬉鬧,酒醉時我曾許諾‘兩心相知勝長被

,江山萬裏終不負’,王兄當時何等意氣風發,隻說雖用典妥當,但韻腳欠妥,難稱佳句,唯情真而。王兄,玄燁至今未變,誓言猶記。王兄是否已忘記當年所言?”說到這裏,康熙已然是淚流滿麵,卻淚流無聲。

福全聽康熙斥責,早已也跪倒在地,低著頭滿臉的泣淚縱橫。

往事曆曆在目:三十年前,先帝駕崩時屬意福全,後卻由孝莊太皇太後立了玄燁為帝。王朝換代、君王易位,那當中的刀光劍影又豈是幾個字就能說得清。所以,那時玄燁幾次以死要挾才保全了福全性命;後鼇拜威重,還是玄燁不但嚴詞拒絕福全犯險射殺之計,更是將他“趕出”京城;卻在剪除鼇拜前夜,暗中托人將玉璽交予他道:能戰則戰,保全性命為重。幾番兄弟深情,他福全又怎會無動於衷:縱有萬丈雄心,也隻剩兄弟情長。所以事後,但凡戰事,福全都請戰殺場,懷揣的也不過是‘一身轉戰三千裏,笑承敵首酬知己’的心思。康熙於他,早已不僅僅是君主,是兄弟,否則他早就避諱遠遠躲開這是非地,何苦滿身軍功圖惹猜忌。隻是兒時的兩小無猜,少時的肝膽相照,漸漸地蒙上了‘權’的塵,罩上‘勢’的霧,縛住了他的手腳,蓋住了他的眼,他不敢看也不願想,心也隨著不知去了哪裏,如今留下的隻有戰栗和畏懼。

福全跪在地上,壓抑著悲聲,卻見自己低落在地上的淚水前,亦有星星點點地水漬,那水漬周圍更有淅淅瀝瀝的水滴不斷墜落。抬頭看去,卻見康熙也已是淚流滿麵,壓抑著悲戚地皇帝渾身顫抖,幾近跌倒。

福全伸手要扶,卻因高度而無法施力,康熙竟也跪坐在他麵前,隻慌得他忙要扶起皇帝。兄弟二人卻在雙手交握、四目相對時再也無法止住悲聲,抱頭痛哭起來。多年的委屈,多年的猜忌,隻在這一夕之間仍由他們自己發泄。這一刻他們隻是一對相依為命多年的孤兒。

哭罷多時,兄弟雙雙起身,康熙對福全說:“王兄今後無論何事,切勿再胡亂替人定罪,即便是朕的兒子或是太子也不必,烏蘭布通的事情朕不希望再在我們兄弟間發生。否則,朕隻當王兄是如此看待朕,當朕是個黑白顛倒、心狠手辣之人。”

“福全,再也不敢了。”福全跪地請罪。

看著福全離開,康熙拭幹淚痕,道:“傳恭親王常寧。一會兒,肅親王來了,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