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砰地從椅子上彈起來,這不僅直接涉及紀季風碎手的動機和能力,現在連目擊證人都找到了,這要開庭怎麼得了,非讓施特勞斯律師一劍封喉不可。小麥克李文大聲抱怨道,彼得,我說不接這個案子你偏接,現在怎麼樣,咱倆分明讓這個“小人兒”涮了,他可從沒透過這些情況,我見他第一眼就覺得怪,那眼神,是人類的眼神嗎?像兩個宇宙黑洞能把人吸進去!本能告訴我,彼得,我們幹脆放棄紀季風,咱別再陪他玩兒了。
我並不介意小麥克李文怨天尤人,公子哥兒都好易起易蕩,但輕易言退純屬屁話,太草率了。我極力讓自己冷靜。麥克,就算一開始我把問題想得太簡單,是我的錯,但與其現在論進退,不如好好分析案情,看下一步該怎麼做。怎麼做,照我說就一個字:撤!別激動麥克,你說施特勞斯律師看到這則報道會幹什麼?幹什麼?我覺得吧,麥克,如果報道屬實,既有動機又有證人,那就涉及仇恨犯罪,不再單純是民事案了,這條老狐狸一定正與地區檢察官聯係,力促檢查部門介入,在民事訴訟同時,開辟刑事訴訟第二戰場。到那時,紀季風很可能被捕,交保候審,我們麵對的將不僅是施特勞斯律師,還有地區檢察官,你想過嗎麥克,局麵會變得非常複雜。所以我說放棄,彼得,所以我說放棄!放棄?如果我們什麼都不做,就這麼放棄了,如何向新聞界交代,如何向民權領袖敦普夏牧師交代,如何向你老爹老麥克李文交待?咱們豈不身敗名裂。往後還怎麼混,你算過這筆賬嗎?小麥克李文板著臉,不吭聲。麥克,換個角度再想想,即使報道中這個韓裔男生存在,想做實紀季風碎手案也絕非易事,因為技術難度太大了。再說這僅為一例孤證,十幾歲孩子的心理很脆弱,幾個問題就能將他逼瘋,讓其在陪審團麵前失去信譽。比如,他怎能證明紀季風練得是中國功夫而非日本功夫,他懂多少中國功夫?還有,他憑什麼說那是橡木而不是楓木或柞木,給他兩塊兒木頭能分出來嗎?他提供的細節越多漏洞越多,我們攻破他的機會也越大。隻要證明不了紀季風碎手,該案就無法成立。隻要該案無法成立,我們就是正義化身,種族歧視的帽子就戴在多尼頭上。麥克,我們勝算仍大,應該走到底,你不覺得嗎?
小麥克李文緊繃的目光開始鬆弛,他在我麵前踱來踱去。彼得,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我最討厭自作聰明的家夥,見都不想見他,更別說為他打什麼官司。你錯了麥克,我們不是為紀季風工作,是完全徹底為自己工作。特別此時此刻,紀季風必須為我所用,成為我們突破烏江的工具。什麼江?烏江。以後再說這個,我們必須迫使紀季風明白,隻有與我們配合,否則將麵臨傾家蕩產妻離子散,甚至坐牢的後果。對,把這小子扔監獄裏去!小麥克李文怒吼著。現在還不行,麥克,律師玩兒得就是心跳,咱倆決不能栽在這個案子上,如果連自己的信譽都保護不了咱還當什麼律師。我以為,我們必須馬上做三件事……
話音未落,隻見秘書瑪麗正在門口等候,目光滿載遲疑。我猜到了,《紐約新聞報》的消息一出,肯定會有很多媒體來電詢問。我對瑪麗說,告訴記者,律師還沒時間對今天的新聞發表意見。另外,我說過,除波爾辦公室的電話,其他一律不接。說完我發現瑪麗依然神情困惑,毫無走開之意。怎麼,是波爾?她艱難地點點頭。波爾肯定看了報道沉不住氣發火了,娘的,這幫政客翻臉跟翻書一樣!我禁不住大罵起來。小麥克李文將手按在我的肩頭,彼得你忍住,這小子很難纏,我會請海曼參議員搞定他,千萬別跟他硬來。
波爾在電話裏用打嘟嚕的西班牙式英語對我大喊大叫,說他完全被我們誤導了,紀季風一案隻是單純的幫派火並,根本無關種族歧視,敦普夏牧師的臉麵都丟盡了,我們必須為此負責。我心想,這個來自牙買加的波爾不知中的什麼彩,竟混上這麼樁美差,除了吃香喝辣就是張口罵人,忒招人恨。不過我牢記小麥克李文的勸告,耐著性子聽他咆哮,同時也思考著對策。我非常明確此刻不能失去波爾的支持,現在的關鍵是讓檢察官不要輕易介入此案,爭取時間,讓我們有機會對這名韓裔男生進行評估,最好能將其證人資格摧毀在萌芽狀態。而波爾人脈廣泛,與檢察官辦公室周旋少不了他的幫助,好在此刻他和我們同在一條船上,即便誇張也得把他穩住。想到這兒我說,波爾先生,將此案斷為種族歧視的並非本律師樓,我們接案前你們已發表過支持紀季風的聲明了。一聽這話波爾又聲嘶力竭要與我爭辯。波爾先生,請允許我把話說完。即便如此,我們仍堅信報上所說那個韓裔男生無力證明多尼父子的手是被紀季風捏碎的。這將是多尼的死結,隻要無法證實碎手紀季風就無辜,隻要紀季風無辜我們就隻對不錯,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