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旅館裏休息了一個下午。男人先醒了,他一直都沒有睡穩。他走到窗戶那邊往外看,發現已經是黃昏了。從這裏看出去,一座座小山上的光線迥異,遙遠處那座峰頂閃動著金黃色的光,有幾座是微微的玫瑰色,而還有一些沉落在灰藍色的陰影中。他覺得應該出去走一走,於是把她叫醒了。
他們沿上山的路走了一會兒,走到一處平坦的坡上。這一處視野遼闊,可以看見幽深的山穀和周遭環抱住這座山的山峰。黃昏的光線更瑰麗,使山穀裏的層層林木碧翠金黃。他讓在這裏坐一會兒。
她一路上幾乎不說話,她聽他說話時並不看他,但她隨著他坐下來。他叫她看那些顏色奇特的山峰時,她的臉色有些不耐煩,但她還是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隻是看一眼。她臉上表情冷淡,好像什麼也沒有看到。
她俯視著山穀,山穀的樹在黃昏裏異常安靜,即使它們在風裏擺動時也顯得異常安靜。男人又對她說著什麼,她卻沒有聽到。
突然,她說:“為什麼要來呢,我早就說沒有用,多此一舉。”
他驚訝地看著她,但過一會兒又平靜了。她一路上都是這樣不情願。
“出來了,我們可以談一談,我們之間有什麼問題。可你總是這個樣子,你為什麼總是生氣,我真不明白。”他說。
“因為我覺得多此一舉,你不明白就算了。就要離婚了,出來旅遊,真可笑。”她真的冷笑了一聲。
“你為什麼不再給我一個機會?我覺得我們呆在一起的時間太少,可能我們出來走走……”
“這改變不了什麼,我們性格不和。”她打斷他。
“要是你覺得非得怎麼樣…….反正隨便你。”他說,盯著遠處。遠處,在某個林木蔭蔽的山坡上,升起了一柱白煙。
他們好久不說話。天空裏布滿了藍紫色的雲彩,它們像一塊塊的紗,飄過這個、那個峰頂。山穀裏更幽暗了,歸宿的鳥兒不時一閃而過。
“你總是生氣。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他低聲說,想和她談一談。
“是你把我變成這樣子的。”她聲音幹澀而尖刻,“你好象根本不知道結婚、家庭是怎麼回事兒。你什麼都不管,你要我們天天在外麵吃飯。可是,我們要過日子,我們不能像以前一樣總在外麵吃。”
“我不知道結婚了就該怎麼樣,你可以告訴我。”他極力保持聲調的冷靜。
而她根本沒有聽,繼續說:“我做飯的時候,你從來也不會幫我,你還責怪我為什麼要麻煩,你說‘去外麵吃不就好了’。你從來不幫我買米、買麵,我要自己一個人搬那些重東西上樓。我真的受不了了,我生來並不是要伺候你的。”
“我並沒有叫你伺候我,如果你隻是因為這些小事……”
“你要是認為這是小事,那也隨便你。我就認為這是大事,我就認為是大事。你是個大男子主義,我真討厭你。”她激動地說。
“我並不是要伺候你的,以前,我媽從來不讓我幹活……我要把那些東西搬上樓,你根本不考慮那些重東西怎麼被弄上去的。你從來就不看,也不想。即使家裏亂成一團糟,你也從來看不到……”
“別再說了,真煩人,就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兒。”他生氣地打斷她。
她看了他一眼,突然僵硬地冷笑一聲,什麼都不說了。
過一會兒,他聽到她在小聲哭,她的臉憋得很難受,她把它埋在手掌裏抽搐著。他心裏很後悔沒有讓她一直說下去,他不該粗暴地打斷她。他想把她摟過來,但她推開了他,帶著哭腔喊道:“你不要再碰我!”他去撫摸她的頭發,她尖聲叫道:“你別碰我,我不讓你再碰我!我會惡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