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等居延向他道歉時,唐妥火氣早消了。一是唐妥性格如此,過了就忘了。二是他前兩天接了個打錯的電話,他說他不是武冰,對方不信,那你是誰?唐妥。唐妥是誰?沒聽說過。這也是常有的事,但唐妥就想進去了,媽的,沒人知道你是唐妥,還理直氣壯地報出家門,你以為你是誰啊。然後想到居延的“尋人啟事”,實在沒必要驚慌失措。不就借張臉麼,多大的事,就算名字打上去也沒什麼,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居延也不容易,一張張貼出來,一次次往網上發,換了自己女朋友丟了,他未必能千裏迢迢地來忙活。

居延說:“我請你們吃飯。”

距照相那天已經一周,很多人見到了那張“尋人啟事”,這兩天已經沒人再向唐妥通報他曾被瞻仰過。這說明認識唐妥的人也就那麼幾個。但是胡方域杳無音訊。居延依然說,她謝謝大家,在支曉虹的房子裏親自下廚,請唐妥、支曉虹和老郭吃飯。

手藝不錯。他們都吃出來了,尤其紅燒和清炒兩種,該濃釅的麻辣香醇,該清淡的鬆脆清明。唐妥他們三人在北京待久了,都染上了一口麻辣,吃得丟了半條舌頭,就好奇居延生活在海陵,居然也麻辣得如此地道。居延靦腆地笑笑說:

“他喜歡麻辣。”

為了胡方域對辣椒和花椒的嗜好,她花了整整一年時間學習川菜,廚房的牆上貼滿了從網上下載的菜譜,辦公桌抽屜裏也放著兩本書,沒事了就翻出來溜一眼。她是南方人,過去沾了麻辣就跳腳,現在若去重慶和成都,吃遍一條街都不會有問題。熱熱鬧鬧的飯桌上慢慢就靜下來,大家突然發現胡方域走丟對居延來說是件多痛苦的事了。兩分鍾之前還覺得居延千裏尋準夫挺好玩,甚至荒謬和滑稽。看來凡事隻要你幹得認真,都能夠生出足夠的悲劇感來。

支曉虹咬著筷子問:“你要找到什麼時候?”

“找到他走到我跟前,說,我們回家。”

她在一所中學教書,碰上了他也去上班,下了課她就在辦公室裏等他,等他站在門口敲敲門,說我們回家。她習慣了。她的中學跟他的大學相距不遠,都上班的那一天,他們隻騎一輛電動車。當然這是在居延離開工作單位之前。從去年開始,胡方域覺得兩個人都忙,家裏就荒了,也不缺那幾個錢,就讓居延辦了停薪留職。居延有點舍不得,但也沒到傷筋動骨的地步,就回家做了全職準太太。胡方域課不多,但學問做得辛苦,的確也需要一個人專門伺候。

“有希望麼?”老郭說完了才覺得自己不厚道。

“隻要我在找,就有希望。”

唐妥沒說話,隻在心裏搖搖頭。雖然居延的回答堅決得如同格言,但如果胡方域根本就不在北京,或者打死也不願意露頭,前提都沒了,哪來的希望?這相當有可能。太有可能了。唐妥覺得他這輩子最大的美德之一就是,不相信奇跡。但是居延的信心像隻防風的打火機,慢慢地又把飯桌上烤熱了。大家換了個方向繼續聊。

就說到了拉郎配借唐妥做花瓶。居延再次道歉,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她進蘇州橋北邊的大洋百貨裏買手機充值卡,旁邊是拍大頭貼的攤位。一個女孩挑了幾個大頭貼相框,拍的時候發現有個相框太大,一個人根本填不滿,問了老板才知道那是兩個人合影的相框,當然大。女孩就拉了一個正挑旅行包的陌生男孩來填空。男孩說,你朋友吃醋咋辦?女孩氣呼呼地說,酸死他,讓他不陪我!居延覺得倒可以借鑒一下,胡方域能吃麻辣也能吃醋。誰知道還是沒效果。居延說,一定是他沒看到。

“要是他還念著你,不用找也會回頭。”支曉虹還守著她的老邏輯。

“我一定得找到他,”居延把茶杯轉來轉去,“沒有他,我都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

“沒他怎麼就不行?一個人有這麼重要麼?”唐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