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度母之門
阿若喇嘛回頭一把抓住身後的鄔堅林巴,急促地說:“我看到了,看到‘七度母之門’了。”然後捂住自己的嘴,左右看看,發現沒有人注意他,便小心翼翼地走過去,站在那排閃閃爍爍的摩尼寶珠前,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
鄔堅林巴跟在身後,他也看清楚了,光點的閃爍就是“七度母之門”,也就是說,“七度母之門”的伏藏很可能就在摩尼寶珠後麵。他有些緊張,後退了一步,閉上眼睛,默默禱告了一句。
阿若喇嘛輕輕摸了摸摩尼寶珠,光點一下消失了,好像那是一抹就掉的水,寶珠呈現出陳舊的香煙熏染的顆粒,讓整個法王洞都暗淡了許多。他趕緊縮回手,想恢複閃爍的光點,卻發現暗淡比閃爍更耀眼,寶珠用煙熏的黑色組成了兩個字,煙霧一樣有點飄。他想多看幾眼,就聽身後的鄔堅林巴轉身就走。
阿若喇嘛追上去,一把攥住鄔堅林巴問:“你看到了什麼?”
鄔堅林巴反問道:“你看到了什麼?”
兩個人同時說:“老家。”
2
一把抓住香波王子的骷髏殺手突然收斂了獰笑,用極小極清晰的聲音說:“不用找了,跟我來,就一個人。”說罷,兩步跨向佛龕牆的拐角,掀起一塊無量光降服瑪姆精怪的牆布,推開了一扇跟牆壁渾然一體的窄門。
香波王子跟過去。
骷髏殺手神秘地說:“進去你就知道了,或許裏麵是‘七度母之門’呢。”
香波王子猶豫了一下,想回頭看看梅薩,就被骷髏殺手一把推了進去。骷髏殺手接著進來,順手放下牆布關上了門。
沒有窗戶,門一關,就漆黑一片了。誰也看不見誰,隻能根據對方的呼吸判斷他的方位。
香波王子說:“這是什麼地方?”
骷髏殺手說:“你不是很熟悉布達拉宮嗎,怎麼連這個地方都不知道,幽閉室。”
香波王子說:“你讓我來幽閉室幹什麼?”他知道幽閉室又叫懲戒室,是布達拉宮懲戒違法喇嘛的地方。
骷髏殺手說:“黑方之主不想讓愚蠢的倉央嘉措遺言吞噬我們的心。他希望所有對‘七度母之門’感興趣的人都放棄修煉和發掘,包括你,但是你不聽他的警告,你一意孤行走到了現在。”說著把手插進了褲子口袋。“我一家三代的本尊神無量壽佛的憤怒尊大威德怖畏金剛在上,不是我,是子彈殺死了香波王子。”
香波王子這才明白,那個保護他的骷髏殺手消失了,那個追殺他的骷髏殺手又回來了。沒工夫思索其中的原委。他悄悄朝後退去,希望幽閉室有足夠的麵積讓他躲過子彈,但是沒退幾步,他的後背就靠到了牆上。他聽到骷髏殺手沙沙的腳步正在靠近自己,趕緊乞求道:“你已經好幾次救我,為什麼好事兒不能做到底呢?‘七度母之門’就要現世了。”
骷髏殺手掏出槍說:“這正是你死期已到的原因。”
香波王子說:“看來我最終還是逃不脫你的追殺,你以殺為修,以血為法,是一個摘掉了懺悔之心的人。不過死前我還想知道,你的女人到底回來了沒有?”
骷髏殺手不吭聲,大約他覺得莫名其妙。
香波王子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死到臨頭還關心殺手的男女之事,真是風流成性,外加死不悔改。但“關心”的欲望居然不可遏止,而且饒有興味。“你不回答,說明她還沒回來。我告訴你,千萬不要灰心。能夠讓一個骷髏殺手動情的女人,也一定是個知情知義的女人,那你就唱起來,堅持不懈地唱。在西藏,隻有不會唱倉央嘉措情歌的男人,沒有聽不懂倉央嘉措情歌的女人。我知道你在偷學我唱的倉央嘉措情歌,也許已經唱給她聽過,如果她還沒有被打動,那就是你唱得還不到家。”
香波王子說著,心頭突然一沉,意識到他這話也是說給自己的:梅薩迄今沒有被他真正打動,她的心她的靈魂還飄著,不知所歸。不是倉央嘉措情歌不好,是他香波王子還沒唱出觸動靈魂的味道。香波王子,情歌聖手,倉央嘉措的轉世,一生以唱倉央嘉措情歌為自豪,居然無法用情歌俘獲心上人的心。
巨大的震驚覆蓋了香波王子,至死也沒能用倉央嘉措情歌贏得梅薩的心和靈魂,比死更讓他難過。骷髏殺手不存在了,“七度母之門”不存在了,生死榮辱都不存在了,天地間存在的隻有無邊的悲哀和一縷不盡不絕的情歌:
在離別遠行的時候,
送你多情的秋波,
永遠以微笑和真情,
來把你思念相迎。
這不是香波王子最動情的情歌,卻讓他自己淚光閃閃。他發現有一盞燈,正悄悄燃起,正在照亮自己心底的黑暗。香波王子攥著胸前的鸚哥頭金鑰匙,默默祈禱著,朝一邊溜去,盡量不讓身子在牆壁上蹭出聲音來。
突然,咣當一聲門開了,接著便是一聲槍響。
幽閉室的外麵,長壽佛殿的佛龕前,梅薩專注地看過了最後幾十尊長壽佛像,還是沒有找出不一樣的那一尊來,揉著眼睛說:“我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沒聽到香波王子的反應,扭頭一看,他居然不在身邊。她朝佛龕那頭望了望,又回頭看看身後,奇怪地想,他去哪裏了?下意識地看看表,發現離碧秀規定的三個小時還差十分鍾了。十分鍾?十分鍾他們能發掘出“七度母之門”的伏藏來?她急轉身四處尋找,找到的卻是碧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