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8章 伏藏之心(1)(3 / 3)

香波王子說:“一個情人,七個孩子?憑什麼這樣說?”

梅薩說:“憑的就是你對尊者倉央嘉措的研究。你在書中說,‘我們已經確信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擁有過女人和孩子,那麼他的孩子算不算他的生命的延續?當時的格魯派教徒們爭論不休,如果算,七世達賴喇嘛就應該是他的孩子而不是別人。但事實上,按照轉世理論的原始依據‘遷識奪舍秘法’,生命的延續和法脈的延續、靈識的延續並不是一回事。生命隻能延續在子孫當中、骨血之內,法脈和靈識卻可以依托和延續在任何一個肉體包括動物的屍體上。生命的延續是世襲的,法脈和靈識的延續是神賜的、隨緣的、機變的。聖教需要的當然是法脈和靈識的延續,它被看成是轉世,要求後世絕對忠誠前世。而生命的延續既可以繼承先人,也可以背叛祖宗。既然生命的延續無法代替法脈和靈識的延續,倉央嘉措的轉世--七世以及七世以後的所有達賴喇嘛就和倉央嘉措的孩子沒有關係了。爭論的結果是,倉央嘉措的女人和孩子在一部分格魯派僧人那裏獲得了寬容,他們懷著對倉央嘉措的熱愛,開始千方百計地實施保護。這就是為什麼倉央嘉措的女人和孩子常常能躲開獨眼夜叉和豁嘴夜叉的追殺得以存活的原因。’”

香波王子沒想到,已經變成瑪吉阿米的梅薩,對他書中的內容記得這麼清楚,興奮地說:“不錯,我是這樣說的,可它怎麼能證明倉央嘉措隻有一個情人呢?”

梅薩說:“既然瑪吉阿米和孩子躲開追殺一直活著,她或者她的後嗣的講述就是最好的證明。就像你知道的,後來薩迦派的八思旺秋和噶瑪噶舉派的噶瑪珠古參與了對倉央嘉措的女人和孩子的保護,她們的講述都是改宗了格魯派的嘎舉派僧人傳下來的。‘嘎舉’的意思就是口語相承,他們重視密法的口傳耳聽,有嚴格的語旨傳授訓練,百千年的傳承都不會多一個字少一個字。所以關於倉央嘉措的傳承,有噶舉派根基的僧人比純粹格魯派出身的僧人要多得多。”

香波王子仍然迷惑得搖搖頭。

梅薩又說:“在她們的講述裏,倉央嘉措用自己情歌裏出現過的瑪吉阿米的所有化名,命名了自己的六個女孩,她們分別是:姬姬布赤、仁增旺姆、伊卓拉姆、吉彩露丁、措曼吉姆、索朗班宗,第七個孩子用了情人的本名:瑪吉阿米,她就是我的祖先。這樣的命名是神聖無比的,它根據命名者的囑托,演變成了世世代代牢不可破的傳承。”

香波王子看著梅薩,目光像罩了一層雲翳,心中一道堅硬的堤壩突然崩潰了。多年以來,他都堅信倉央嘉措有七個情人,還有無數萍水相逢的女人。他常常對姑娘們說的一句話是:“遼闊的草原怎麼可能隻開一朵花?雄鷹般矯健的騎手怎麼可能隻騎一匹馬?”他自詡為倉央嘉措轉世,倉央嘉措是他四麵獵豔、八方用情的榜樣。如果倉央嘉措用情專一,他這些年來引以為榮的獵豔“戰績”,豈不荒唐?

他在梅薩的眼裏又該多麼可笑!

香波王子恨得無地洞可鑽。

偏偏智美又要故意往他傷口上撒鹽:“看你以後還怎麼好意思對姑娘們唱倉央嘉措情歌。”

香波王子沮喪地說:“也許,我以後不會再給姑娘們唱了。”

智美說:“也沒臉對梅薩唱了。”

香波王子看著梅薩,苦笑道:“我現在懂了,你為什麼說我是最不懂倉央嘉措、最沒有資格唱倉央嘉措情歌、最不配擁有愛情的人。’”

梅薩看他一臉沉痛,忍不住笑了:“你也別灰心,你隻是在給我、給別的姑娘唱倉央嘉措情歌的時候,才是一臉壞樣,什麼都不懂。而你為骷髏殺手唱的時候,你在講述倉央嘉措命運的時候,卻是一臉慈祥和悲憫,就像倉央嘉措本人一樣。”

香波王子想起來了,梅薩被感動掉淚的那次,他的情歌是為帕恩措之死而唱,是為另一個姑娘的消失而哭。而梅薩發誓的前提是:“你為我唱的倉央嘉措情歌。”那就是說,梅薩是在不該兌現承諾的時候兌現了承諾,把身體和感情提前交給了他。

“梅薩……”香波王子欲說還休。

“以後再說吧,我知道你想懺悔。”梅薩說。

香波王子感愧地說:“我不僅應該對‘梅薩’懺悔,更應該對‘瑪吉阿米’、對倉央嘉措的瑪吉阿米懺悔。”

梅薩說:“倉央嘉措時代離我們隻有三百年多一點,三百年能夠延續幾代?正常的話隻有十代左右。十代當中,有一個約定俗成的嚴格傳承,極其機密地延續了以母係為線索的繁衍:無論父親是誰,母親必須生下一個姑娘,姑娘必須叫母親的名字。這既是後嗣,也是法嗣。真正的法嗣都是口頭傳承,不可能留下譜係讓後人考證,但沒有人可以懷疑我的說法。因為我、我的母親、外祖母、外祖母的外祖母的外祖母,都叫瑪吉阿米。姬姬布赤、仁增旺姆、伊卓拉姆、吉彩露丁、措曼吉姆、索朗班宗跟瑪吉阿米一樣,都有一串跟自己同名的母係祖先。世世代代不能改變的名字傳承就這樣誕生了。”

香波王子問:“這樣機密的傳承,難道就是為了等待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