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9章 伏藏之心(2)(3 / 3)

梅薩說:“這麼說,我和碧秀是同一個祖先?”

香波王子說:“這太可怕了。”

梅薩說:“是很可怕。碧秀你聽著,你代表的是‘隱身人血咒殿堂’,你是殺人不眨眼的門隅黑劍而不是一個純粹的警察。你在追查倉央嘉措後代的名單,卻不知道自己就是倉央嘉措的後代。”

碧秀驚訝得無以言表:我?我?我?我是倉央嘉措的後代?沒有人告訴我,我五歲成了孤兒。

梅薩說:“碧秀,你再聽我告訴你,倉央嘉措也就是碧秀拉巴的後代名單:姬姬布赤、仁增旺姆、伊卓拉姆、吉彩露丁、措曼吉姆、索朗班宗。她們都被你們‘隱身人血咒殿堂’殺害了,還被你們殘忍地挖掉了經絡穴位以防轉世。”

碧秀渾身發抖,手中的骷髏刀幾乎掉到地上:“與我無關,殺她們的是黑方之主和他的助手鷲頭病魔。”

梅薩說:“現在輪到你,也輪到我了。你和我是倉央嘉措的最後兩個後代,按照你們‘隱身人血咒殿堂’的指令,你該先殺了我,再殺死你自己。”

碧秀崩潰了。他腦袋嗡嗡嗡的,像一個空洞的音箱,係統裏貯存的語言不足以表達過於複雜的心情。他瞪圓了眼睛,但並不是瞪著告訴他祖先是誰的香波王子和梅薩,而是瞪著自己,瞪著牢牢盤踞在他內心深處的黑方之主。是黑方之主讓他幹了所幹的一切,憑什麼?就憑“隱身人誓言”的約束?就憑他對“隱身人血咒殿堂”的虔誠和對聖教平安的期待?

他原本堅毅無悔的眼睛裏突然顯出了白色的疏離和黑色的渙散,抬起頭,孤獨地掃視著四周,似乎麵前是無邊的曠野,一片空茫。身為門隅黑劍,為了護教使命,他要永遠埋葬倉央嘉措遺言;身為倉央嘉措的後代,他卻應該讓憤怒的詛咒大白於天下,羞辱聖教,為讓人割斷了歌喉的祖先報仇。

何去何從,值得一個智慧的思想家思考三天三夜。而警察碧秀眼下能做的,僅僅是收起骷髏刀,轉身離開。他像是要去找人,去找黑方之主問問:你知道不知道我是倉央嘉措的後代?轉了一圈又回來,警察,他是警察,他不能離開現場,他在保衛世界佛教的第七次集結,保衛布達拉宮。再說他到哪裏去找黑方之主?黑方之主是誰,他根本就沒見過。

4

再也沒有人阻攔香波王子掘藏了。香波王子把手放在按鈕上,默念著密碼:“一下、一下、三下、一下。重複一遍:一下、一下、三下、一下。”卻沒有往下摁。

智美催促道:“摁啦,怎麼不摁了?你好像很害怕,手在抖?”

香波王子抬起手,舉到眼前看了看:“我抖了嗎,我為什麼要抖?”

卻聽智美笑道:“別裝了,我知道你已經動搖。”

香波王子說:“我憑什麼動搖?”

智美冷笑道:“因為碧秀和梅薩突然成了倉央嘉措的後人,連倉央嘉措的後人都堅信他的遺言是憤怒的詛咒,你還有什麼理由不懷疑自己呢?”

香波王子這次真抖了一下。智美說得不錯,碧秀的陰影揮之不去--一個倉央嘉措的後代不惜以殺人為代價,阻止他掘藏,為什麼?如果“七度母之門”不是毀教之門、叛誓之法,如果倉央嘉措遺言真的是消除迷惘、挽救靈魂的圓滿之法、希望之法,真的是唯一抗衡新信仰聯盟以及烏金喇嘛的武器,作為倉央嘉措後代的碧秀何必要對他下毒手呢?他對掘藏的阻止,是否也代表了家族的傳承、倉央嘉措的意願呢?啊,不敢想……

智美的話更加鋒利了,刀一般地割著他的心:“尤其是梅薩,怎麼可能不傳承瑪吉阿米的仇恨呢?”

香波王子躲開智美的目光,問梅薩:“你現在還堅信遺言是詛咒?”

梅薩當然堅信,因為她不可能忘掉倉央嘉措和瑪吉阿米遭受的苦難。苦難銘記在她心底,像珠穆朗瑪峰坐落在青藏高原一樣永恒。但是,她不忍心回答,不忍心看見香波王子心底的絕望籠罩他的臉。她輕輕點頭,眼淚卻禁不住湧流而出。

智美見了,心疼不已,一把將梅薩擁在懷裏:“悲傷的不應該是你。”

梅薩衝智美淒然一笑,輕輕將他推開。

智美強迫自己把心思從梅薩身上移開,高聲對香波王子說:“你的掘藏思路依據的是《地下預言》。《地下預言》說:一千個叛誓者在指認他們的首領後,首領將發出指令引爆炸藥,炸毀布達拉宮。可現在布達拉宮隻出現了叛誓者和叛誓者的首領,卻沒有出現炸藥,你知道為什麼?”

香波王子說:“你是說《地下預言》有失誤?”

智美說:“不對,《地下預言》沒錯,它預言的炸藥已經出現,不僅要炸毀布達拉宮,還要炸毀整個聖教。因為它不是普通的炸藥,它是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的遺言,是全西藏最愛戴的活佛對聖教的詛咒!”

香波王子低頭不語,按照掘藏的邏輯,智美的推斷無懈可擊。

既然如此,這按鈕怎麼可以摁下去?我香波王子,怎麼可以做西藏的罪人?

香波王子看看四周密密麻麻專心誦經的上座比丘、活佛喇嘛。他們都是來自世界各地的佛教領袖,一旦倉央嘉措遺言是苦水,是詛咒和羞辱,整個世界,整個佛教就都將因為他香波王子的衝動而遭遇災難。他的心怦怦亂跳。

智美說:“但是現在你沒有權利放棄,你必須掘藏,否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