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什麼?
我將一直視為己出的四姨埋了,我將一心要幫我走出困境的那蘭埋了,我是不是瘋了?
楚懷山縱身一跳,撲進那填了過半的坑中,雙手狂亂地揮舞著,扒著那些剛推入的土石。
幾道手電跟隨著楚懷山照進坑中,有人高叫:“把他拉出來,快挖!”
又有人對著無線電說:“空降急救員和急救儀器!做好所有複蘇準備,包括強心針!”
山洞裏很快挖出了五具屍體。
定義為屍體,是因為五個人都停止了呼吸,心髒都停止了跳動。
搶救沒有耽擱一分鍾,但被埋者挖出有先後,先挖的先搶救。
離楚懷山翻挖最近的地方挖出的是一位年過半百的婦人,她也是第一個被心髒除顫器救活的受害者。
幾乎同時,警員們在楚懷山挖過的另一個區域挖出了那蘭。
被封在土下不久,加上多年遊泳訓練出的強大肺活量,那蘭是五個被埋者中離死亡最遠的一個,在人工呼吸後不久就蘇醒了過來。
陳玉棟和韓茜沒有那麼幸運,雖然在急救後脫離生命危險,但仍在昏迷狀態,較長時間的缺氧多半已經對他們的大腦造成損傷。
周長路是唯一沒能從地獄裏爬出來的被埋者,不能怪上天不公。
那蘭醒來後,眼前仍是一片迷離,意識也模糊不清,一時不知身處何地,不知麵前關切的目光來自何人。她張開嘴,試圖說什麼,缺氧後的大腦似乎無法支配發聲的神經。巴渝生柔聲道:“那蘭,你先休息一下,恢複一下,有什麼話等會兒再說。”
掙紮、努力,大口地呼吸,那蘭終於說出話來:“韓茜!”這是她遇險的原因,她沒忘了對韓茜的承諾。
我是來救你的。聽上去可笑,但發自內心的承諾。
巴渝生說:“韓茜仍在昏迷中。”
“我還有個問題……要問她。”那蘭努力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又閉上了眼,抵抗驟至的頭痛。
“你先休息吧,放心……周長路沒有活過來,他不會再作惡了。”巴渝生說。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十分鍾,也許是半個小時,也許隻是十秒鍾,有人叫:“韓茜醒了!”
那蘭立刻睜開了眼,掙紮起身。巴渝生見狀,招呼救護人員將韓茜的擔架抬了過來。那蘭欠身看著韓茜,仍在意識迷糊中:“韓茜,是我,我們已經得救了。”
韓茜睜開眼,似乎明白了處境,淚水滾落。
那蘭說:“我還要問你個很重要的問題,你現在能回答嗎?”
韓茜點了點頭。
“前天晚上綁架你的,是不是那個周長路?”
韓茜搖頭。那蘭暗驚。
“是不是後來填土的那個戴眼鏡的年輕人?叫大山的那個?”
韓茜又搖了搖頭。那蘭暗暗叫糟。她伸手向牛仔褲的臀兜,全身一陣劇痛。她摸出一張折了四折的紙,側身到韓茜麵前展開:“這個人……”
答案已經寫在韓茜驚懼的臉上:“是他!”
那蘭的心一顫:“你……你是說……”
“前天晚上……我一開始就是遇見他,還說了兩句話,”韓茜喘息仍有些艱難,“忽然被他用毛巾一樣的東西往臉上一蒙,就什麼都不記得了。被痛醒過來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還是他,是他把我綁得緊緊的,用根鐵絲一樣的東西,割斷我的手指……”韓茜一時間失去了回訪那一幕噩夢的勇氣,泣不成聲。
照片上的人是米治文!
巴渝生也暗叫不好。他想說,不用擔心,我們一直在監視他,一直在通過病房內的警員了解他的情況。但他隨即想起來,從安排到慧山緊急搜救以來,已足有半個鍾頭沒有和病房負責監控的幹警聯係。他正準備再次聯係醫院,耳機裏傳來金碩焦急的聲音:“普仁醫院的一個護士剛才打電話來,米治文逃走了!”
那蘭覺得聽力恢複了不少,可以聽見洞外遠處直升機的馬達聲,視力也恢複了些,可以看見巴渝生臉上的凝重和不安,她說:“快,董珮綸!”
董珮綸的手機無人接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