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軍進戰皆捷,軍威大振,士氣高昂。劉寅與諸位渠帥商議,決定乘勝進兵,威逼宛城。
大軍稍作休整後,便傾營而出。棘陽城外,旌旗招展,浩浩蕩蕩的義軍,鬥誌高昂地向宛城急進。
時光如梭,轉眼已過冬至,長安顯得格外的寒冷,但是人們的心裏卻比天氣還要寒冷十分。天下紛亂,災害頻頻,往日繁華熱鬧的長安城不見了。
大白天街上冷冷清清,少得可憐的行人也是匆匆而過,生怕在外麵多待一會兒,便會有災難突然降臨到自己頭上似的驚恐萬狀。街道兩旁的店鋪生意冷清,店主無精打采地坐在那兒打盹兒。
但是,作為新朝的京師,長安總有它的熱鬧之處。未央宮外,彩旗飄揚,鼓樂齊鳴,排列整齊的羽林軍,從宮門口一直排到前殿——王路堂。新朝皇帝登基後,凡事意味著改革。王莽以為,隻要改革,定能治理出一個昌盛的天朝盛世,遂將前殿改為王路堂。
居住在皇宮周圍的百姓們,耳聽鼓樂之聲,紛紛站在自己家的窗口前向皇宮方向張望。
未央宮今天來了位不同尋常的客人,匈奴右骨都侯須卜當。王莽一向痛恨匈奴反複無常,騷擾邊郡,不惜耗去大量軍資,派遣重兵多次進擊,都沒取得多大的成效。
然而,痛恨匈奴深切的新皇陛下,為什麼突然如此地禮遇匈奴使者?不僅尋常百姓不明白,就連前往宮門迎接須卜當的大司馬嚴尤和和親侯王歙也不解其意。
嚴尤年逾三十,官至大司馬,可見深得王莽的寵愛。但此時的他毫無矜持之意,臉上卻帶著憂慮之情。他剛從進擊匈奴的前線歸來,便被王莽派來迎接自己戰場上的敵手,心裏那個滋味要多難受就有多難受。
匈奴右骨都侯須卜當一身首領的胡服裝束,可他的相貌、言談舉止,與中原漢人一般無二。他就是王昭君的兒子。漢元帝時,匈奴呼韓邪單於朝漢到長安請求和親,元帝為平定邊患,以宮人王嬙(字昭君)為義女嫁給單於為妻,漢匈從此四十年沒有發生過戰爭衝突。
嚴尤、王歙率眾官親自來到宮門外,須卜當正等候在那兒,望見新朝皇帝的隆重之禮,心裏頓生感激之情,忙滿麵謙卑地趨步迎上。
嚴尤望見匈奴來使是須卜當,心中對匈奴的仇恨頃刻之間煙消雲散。因為須卜當在匈奴右部,也許他的身上流淌著漢人血液的緣故,匈奴右部從不侵犯新朝邊郡,還常把匈奴單於的消息通報中原。嚴尤對匈奴作戰的勝利,就得到過須卜當的幫助,此時相見,自然心存感激。何況,人家又是皇上的座上賓呢,嚴尤就更加相見恨晚,疾步上前,用胡人禮節向須卜當施禮道:“歡迎右骨都侯駕臨我朝,嚴某奉我皇陛下之旨,特來迎接尊駕!”
和親侯王歙是王昭君的侄兒,與須卜當是姑舅表兄弟,當然也按胡人禮節笑迎說:“右骨都侯賢弟,我天朝陛下正等著你呢,請隨我們進殿吧!”
須卜當以胡人最尊敬的禮儀向兩位新朝官員致以謝意,謙卑地說:“卑遠小使,仰慕天朝,特來覲見,今受天朝如此禮遇,真是感激不盡。”
嚴尤跟匈奴人打過多年交道,素知匈奴人粗獷剽悍的性格,像須卜當這樣柔順知禮的匈奴人,他還沒見過。便和王歙前邊引路,三人趨步走進宮門。
此刻,王路堂內,王莽袞衣旒冕,端坐正中,宮娥、黃門執屏扇儀仗身後侍立。須卜當由小黃門引領來到丹墀之下,按中原禮節行三跪九叩首之禮道:“卑使叩見大新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
王莽哈哈大笑道:“匈奴小邦,如今也承認我大新天朝,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新朝始建國元年,王莽派遣使者赴匈奴通報其受命代漢文狀,改換“漢匈奴單於璽”為“新匈奴單於章”。可是匈奴單於對改“璽”為“章”,去“漢”加“新”表示不滿。並趁機尋釁,派兵侵擾新朝邊郡,挑起戰爭。王莽為宣揚國威,多次遣心腹之將率兵抗擊。
可是,匈奴騎兵飄忽不定反複無常,新軍將士進攻,收獲不大。而二十萬兵馬陳兵邊郡,耗費了大量的糧餉、軍資,使邊地百姓不堪忍受,紛紛逃亡。而且,匈奴單於生性狡詐,多次明裏與新朝和好,接受朝廷冊封,可暗裏依舊騷擾如故,王莽故有不滿之言。
須卜當一聽皇上提起以往,慌忙誠惶誠恐地說:“偏卑小邦,歸降中原,為的是企求大國的嗬護和恩賜,一向不在意天朝是漢還是新。今陛下對卑使禮遇如此之高,匈奴何敢不敬新朝!卑使此來,就是向陛下奉獻薄禮,以表敝邦對新朝陛下的仰慕之意。”
須卜當望了一眼天朝皇上的氣色,又隨機應變說:“卑使隻知當前,不記以往,區區薄禮,不成敬意,敬請陛下笑納。”
王莽連看都不看一眼禮單,輕蔑地一笑說:“你們的心意,朕最清楚,來人,禮物照單全收。尊使遠道而來,一路辛苦,就在京師多待幾日吧,一來歇息,消除沿途的鞍馬勞頓,這二來麼,也可以好好領略一下我中原大新天朝的風情。”
須卜當忙謝道:“陛下天恩盛情,卑使感恩不盡。可是卑使還要急著趕回去回複我邦單於,實在不敢在長安逗留日久。”
王莽麵色一沉說:“怎麼,朕的一片心意你竟敢不領情?尊使與天朝有姻親血緣,不同於匈奴人,來中原貪圖幾日天朝風俗人情,也在情理之中,你家單於大王好不通人情。來人,送尊使回驛館歇息,好生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