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來走親戚的嗎?誰家的呀?”
“這是花街麼?”年輕美麗的麻婆用外地的口音說。那時侯她還不叫麻婆。
“是花街,你找哪一家?”
“我,我想住在這裏。”
“誰都不認識你怎麼住?”
“我,能住在你這兒嗎?”她說,一臉的倦容,聲音都啞了。“我能掙錢,掙了錢就還給你們。”
祖母對這個陌生的女人並沒有感到奇怪,常常有遠道而來的女人在花街安家。她不想羅嗦這種事,但是麻婆和她們不一樣,祖母隻是憑女人的直覺這麼認為。她讓麻婆等一下,到後屋裏和祖父商量了一陣,帶著祖父來到門前,又問了麻婆一些情況,就把她留下來了。那時侯我家地方還小,隻能委屈麻婆住在裁縫店裏了。麻婆很感激,說隻要能有個容身之處就可以了。她放下包袱,幫著我祖母很快收拾好了裁縫店,井井有條的小空間讓我祖母很滿意。祖父祖母沒讓她還什麼錢,也沒讓她去掙錢。她在我家住了半個月,幫著祖母做做飯剪剪衣服,人很勤快,手藝也好,飯菜做的別有風味,裁剪起衣服來也很像那麼回事。祖母覺得她心靈手巧,過日子一定是個好手。既然她也想在花街長久地住下來,最好能夠安個家,好女人就該靜下心來踏踏實實地生活。踏踏實實地過日子比什麼都好。麻婆認為我祖母的建議有道理,就同意了。後來就嫁給了離我家很近的豆腐店老板的兒子藍麻子。
“麻婆那麼好看,為什麼要嫁給麻爺爺?”我覺得他們在一起不般配,麻爺爺一臉的麻子,個頭也不高,看起來比麻婆還矮。
“你麻婆愛吃豆腐腦啊,你麻爺爺人好,對你麻婆也好。就嫁了。”
“我聽說,”我憋了半天才說出後半句。“良生叔叔不是麻爺爺親生的。”
祖父立刻從凳子上站起來,聲音都不一樣了:“小孩子不許瞎說!你從哪兒聽來的?”
“紫米告訴我的。”
“一定是她奶奶告訴她的。這個歪婆娘,入土半截了還管不住自己的一張嘴。”祖母把我拉到跟前,板著臉對我說,“這話以後對誰都不能講,記住沒有?”
我驚駭地點著頭,一下子想到了麵容平靜的麻婆。我喜歡麻婆,一大把年紀了,依然能把自己收拾得素素淨淨的,麻婆的臉上也有很多皺紋,但是她的皺紋不難看。